这帮抬棺匠越是这样,越让我心生疑惑。他们死乞白赖的要爷爷的尸首,究竟是做什么?
我心里就抱定了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找到爷爷。
麻子手里的刀,已经架在我的几根手指上,只要他一用力,手指头就保不住。我心里不是不怕,却又不肯屈服,干脆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看。
刀锋贴在皮肉上,让我浑身上下乱冒鸡皮疙瘩,不管麻子怎么威胁,我都死死的咬着牙,一声不吭。
麻子似乎真的要把我的几根手指给切下来,我能感觉刀刃已经划破了我的皮肉。
就在这时候,从很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了一阵隐约而又奇怪的声音。那声音像是风声里夹杂着雷鸣,还有哐当哐当的敲打声,乱七八糟的声音传到这边时,死人脸的面色一凛,反手就从身上摸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圆盘。
那是一块星盘样的东西,北派抬棺匠的镇派之宝,能够堪舆风水,观测星象,据说还可以推演隐秘天机。所以,这个小小的圆盘,被称作天机盘。
“你们等着!”死人脸捏着天机盘,一步跨出了卧房。我睁开眼睛,仔细回想了一下,那阵很奇怪的声音,应该是从河滩方向传来的。
死人脸站在门外,朝远处的天空眺望了一下,奇怪的声音断断续续,连绵不绝,他握着天机盘,慢慢挪动着步子,过了片刻,死人脸突然把天机盘缩到了袖筒里。
天机在手,一袖算尽天下事,死人脸长的寒碜,本事却着实不小,这一手袖里乾坤,已经是最最顶尖的推演高手了。
死人脸在门外晃了好一会儿,等到那阵奇怪的声音彻底断绝,他才慢慢走回了屋子。
“大哥,怎么样?”
“鬼王棺入河了,洪三翻留下的那一缕气息,被遮掩的干干净净,不过,我能断定,他就在鬼王棺附近。都不要大意,好好守着,洪三翻这个小院,跨七星八卦,河里真有异样的动静,在这儿就知道。”
“那洪三翻这个孙子……”
“这小子,倒跟洪三翻一样,有几分骨气。”死人脸收起天机盘,望着我又是阴森一笑:“洪三翻还没有彻底死透,这是他唯一的孙子,留着,指不定以后有什么用。”
“我什么用都没有!你有种……就杀了我!”
“没用?”死人脸缓缓走到我面前,抽鼻子闻了闻:“从你踏进这屋子,我就闻出来了,你身上有一丝鬼王钟的气息,你找到了洪三翻的尸首,但是没办法把他带走,是不是?”
我的脑袋一晕,死人脸说的一丝不差,让我感觉压力很大。愈是这样,就愈是摸不透他的意图,心里无比忐忑。
“你这条命,暂时留着,我们慢慢等。”死人脸重新蹲到了墙角,幽幽的说道:“这一天,我们等了几十年,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你要找我爷爷干什么?”
死人脸不言语,靠着墙壁,真和死过去一样,无声无息的。我追着问,旁边的人就把我硬按住,推到一旁。
我心急如焚,搞不懂这帮人要耍什么花样,可又逃脱不掉,只能被关在屋子里面干等着。
我的脑子很乱,就从爷爷让我单独捞尸的那天开始,怪事频发,已经让我无力招架。
五个抬棺匠,押着我在这儿等了足足两天时间,这两天里,再没有发生什么,到了第三天的傍晚,我实在是忍受不住了,狠狠心,想找机会试试能不能逃走。
“我要去解手。”
“你怎么那么多屎尿,这半天功夫你去了几次了……”
我和麻子刚刚一开口说话,缩在墙角的死人脸陡然抬起头,眼睛唰的望向了院门。
死人脸的身躯闪电一般,从卧室的门冲了出去,后面的三个人也紧紧跟着,只剩下麻子盯着我。我还不知道死人脸到底发现了什么,就那么一转眼的功夫,小院外面就传来了打斗声。
麻子伸着头朝外面看,我也使劲的观望着,刚开始的时候,只能看见篱笆门那边有人闪来闪去,但又看了几眼,我模模糊糊辨认出来,好像是罗瞎子被四个抬棺匠给围住了。
罗瞎子平时看起来颤颤巍巍,又老又瘦,可真动起手来,竟然颇为犀利,就靠着一根盲杖,左右抵挡冲杀。
然而,罗瞎子毕竟瞎了,又上了岁数,再加上死人脸是个高手,抵挡了片刻,就抵挡不住了。
我的心顿时一沉,原本指望着罗瞎子能把我救出去,现在倒担心他也跟着陷进来。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罗瞎子最后还是没能扛得住,被三个人死死的给按住了。
罗瞎子那么瘦小,被按住了却不屈服,用尽全力抬起头,冷笑了一声:“北派抬棺的十八金刚都来了,对付我这个瞎子,至于么?”
“罗瞎子,卦神老万的嫡传弟子,可惜呦,你老了。”死人脸蹲在罗瞎子面前,说道:“你的眼瞎了,心一定没瞎,既然知道我们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了,就猜得到我们想要什么。”
“你还是直说吧,就如你说,我老了,眼瞎心也瞎,什么都猜不出来。”
“洪三翻的尸首,在什么地方?”
当死人脸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很担心,我自己可以硬扛着不说,可我不知道罗瞎子是不是也能硬扛着。我总是觉得,北派抬棺匠千方百计要找我爷爷的尸首,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洪爷在什么地方,我怎么可能知道?”
“洪三翻的孙子身上,有鬼王钟的气息,他说不知道,你也说不知道?真当我们是傻子?”
当!!!
就在死人脸还要继续逼问的时候,从遥远的河滩上,隐约传来了一道钟声。
钟声飘渺无痕,却又像是宇宙初开的黄钟大吕,震人心肺。
死人脸听到这模糊的钟声,精神顿时一振,脸色也显得有些紧张。
“洪三翻出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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