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去领证的路上,傅行舟开车。
我坐在副驾,激动得脸都红了,在座椅上翻来覆去,连发十条朋友圈,恨不得昭告天下。
朋友圈发出去后不到五分钟,傅行舟的电话铃声响起了。
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上次通话时间是在三个月前。
他的物欲不强,手机一般都是放我包里保管,征得他同意后,我接通了电话,下意识的按了免提。
原本以为是来给我和傅行舟贺喜的,但似乎并不是。
电话的那头先是沉默了一分钟,就在我以为打错了,刚要挂断时,她开口说话了。
「傅行舟,你要结婚了?」
听到这个声音,正在开车的傅行舟脸色一白,急促的踩下了刹车,在公路边急停。
相恋十年,我从来没见过傅行舟如此失控的样子,我的心里浮现出一股莫名其妙的不详感。
接着,傅行舟从我手里抢过手机,着急的想要挂断。
手机里传来一个女生低低的抽泣声:「傅行舟,你再不爱我,我就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去死!」
看着男友紧张的脸色,我终于知道打电话的这人是谁了。
是傅媛……
是傅行舟没有任何血缘却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是那个和他有过亲密关系的养妹。
现在甚至怀了傅行舟的孩子。
傅行舟迟迟没挂电话,傅媛哭得更大声了。
「傅行舟!你爱我吧,你再不爱我,我就要死了……」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傅媛挂断了电话,却给傅行舟的微信发来了她的孕检报告和抑郁症诊断书。
傅行舟抖着手看完,眼里布满红血丝的看着我。
「江妤,她怀孕了,是我被下药的那一次。她要带着孩子去跳楼了,我要去找她。」
说完,他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低下头说:「妤妤,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
「我会和你结婚,但不是现在,我要去照顾她,等她把孩子生下来,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你最善良了,肯定能理解我的。」
这么多年不断积攒的爱意让我舍不得对他的无理要求说不出一个不字。
我的心被一张紧密的铁网紧紧包裹,尖锐的铁丝扎进肉里,疼的我直流眼泪。
见我不说话,傅行舟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走下车,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妤妤,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会回来的。」
傅行舟满脸愧疚地把我从车上拉下来,他自己却神色慌张的开着车扬长而去。
而我被丢在了荒无人烟,打不到车的郊区。
02
尽管傅行舟为了怀孕的养妹把我抛下,我却依旧愚蠢的认为他会像承诺的那样接我回家。
可我在原地一直等到天黑,傅行舟也没有回来。
期间,我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
没有灯光的路上漆黑一片,人烟稀少,来来往往的车辆也行色匆匆,不为谁而停留。
因为曾经在黑暗处被野狗咬伤,所以我对黑暗有着强烈的创伤后应激反应,只要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我都不敢靠近。
以前傅行舟心疼我经历,家里总是时刻开着灯,他也从不带我走夜路。
可是现在,他却为了别人,把我一个丢在黑暗的路上。
十五公里的路程,我走了三个多小时,担惊受怕的哭了一路。
从小就娇生惯养的我第一次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双脚充血肿胀,疼的让我想要把双腿锯断。
但身体上的痛苦远不及我心里苦涩难受的万分之一。
简单的洗了个澡后,我精疲力竭的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瘦小的身体紧紧包裹。
为了分散注意力,让我惊惧颤抖的心冷静下来,我点开了微信。
不知道是抱着什么样的心理,我把早已拉黑的傅行舟养妹的微信从黑名单里放出来,自虐一样打开了傅媛的朋友圈。
傅媛的最新一条朋友圈是在晚上十点半,文案明晃晃的写着:
「京圈佛子又怎么样,还不是得乖乖给老婆捂脚!」
配图是傅行舟跪在地上,被热水烫得通红的双手小心翼翼的握着傅媛苍白的脚。
照片里傅行舟的眼神温柔得不像话,好像有心里有千言万语要诉说。
无穷无尽的苦涩像大山一样向我压过来,不留一丝缝隙给我吐息。
我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咸涩的泪水不停的从脸上滑落到枕头上,很快就洇湿了一大片。
我想不明白。
明明前一天还在口口声声说只爱我一个永远不变的人,今天就可以像从前给我捂手一样给别人暖脚。
难道傅行舟的永远就只有短短一天吗?
同样的爱怎么可以给两个人……
怀着复杂的心情,我又一次给傅行舟打去了电话。
依旧无人接听。
我终于放弃,在苦涩的泪水里翻来覆去的不知何时睡去,却不断被噩梦惊醒。
天光大亮的早晨,我红肿着一双眼睛起床。
傅行舟带着歉疚的眼神推开房门,送来了早餐。
他看着我的眼里满是歉疚,轻手轻脚的放下早餐,抱我下床洗漱。
「昨晚傅媛的胎气不稳,一直喊肚子疼,我走不开,就没去接你,你昨晚还好吗?是我不好,你原谅我好吗。」
我背过头不愿看他惺惺作态的脸。
明明就在刚才,管家告诉他,昨晚我是哭着走回来的,到家的时候路都走不稳了。
他极不耐烦的回了一句:「不就是没去接她吗,闹什么大小姐脾气!」
「她这不是自己能走回来吗?平时都是矫情而已!」
被噩梦惊醒的我在门后听得一清二楚。
03
从被抛下的那天开始,我得了重度抑郁和中度焦虑,每天窝在家里,彻夜不眠的开着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傅行舟却固执的认为是我矫情病犯了,和我大吵一架后摔门而去。
我知道,他是回傅家照顾傅媛了,只不过是要找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罢了。
可即使是这样,我还是不受控制的每天做好他爱吃的饭菜,等着他回家。
饭菜热了又热,可傅行舟一次都没有回来。
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傅行舟没有主动联系过我一次,我给他发的消息也石沉大海没有回信。
分离焦虑让我变得情绪不稳,一天哭十几场,管家给傅行舟打了好几次电话求他回家看我,傅行舟置若罔闻。
看着管家内疚的眼神,我苦笑着,终于明白,傅媛的孩子出生前他都不会再见我。
三个月后,傅媛的孩子出生了,是八个月的早产儿,胎心不稳,在保温箱里待了十几天。
傅媛以家人的名义要求傅行舟带我赴宴她的孩子的满月宴。
傅行舟明知道我不愿意,却还是强行带着我回了傅家老宅。
他初为人父,满脸都是喜气,连情绪都十分高涨。
却忽略了我日渐消瘦、形销骨立的身体。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副样子。
和他在一起的那十年里,他对我始终不冷不热,像一块捂不热的冰块。
我多次提起想要个孩子,他总是冷漠的拒绝,反复和我强调他不喜欢孩子。
可现在,他只要提起孩子就眉开眼笑,早就没有了京圈佛子的冷静自持,变成了有温度的凡人。
傅家上下都很重视这个满月宴,包括傅行舟。
他把我带到待客厅后就把我一个人扔下,去忙了。
待客厅里的其他宾客都一脸好奇的看着我,窃窃私语的讨论着我,语气或嘲讽或同情。
我听得眼睛酸胀,心口疼得厉害,就起身离开了待客厅,漫无目的的在傅家乱逛,准备回去的时候却迷路了。
一个身穿工作服的人把我拦住,一脸惊诧的问:「江小姐怎么一个人在这?傅先生等您很久了。」
我如实说:「我找不到路了」
他答应带我去找傅行舟,却七拐八绕的把我带到了另一个房间。
一进门,我就感觉到了强烈的不对劲,转身就要走。
傅媛穿着宽松舒适的睡衣挡在了我面前。
我警惕的往后撤,想要离开这个房间,却发现门被人从外面反锁了。
「嫂嫂,别害怕呀,你不想看看我的孩子吗?」傅媛抱着孩子俏皮的对着我笑,眼神却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恶毒。
「是双胞胎哦,和行舟哥哥长得很像,你确定不看看吗?」
她一步步的向我逼近,我只能不断后退。
退无可退之际,傅媛抱着孩子向我倒过来,我下意识的躲开,她却抱着孩子摔倒在地。
孩子的哭嚎和傅媛的痛呼吸引了众多宾客围上来。
这时我才发现,房门不知道为什么打开了。
傅行舟在人群后紧紧的盯着我。
04
傅行舟着急的越过我,把傅媛从地上扶起来,看着哭泣的一大一小,眼里满是心疼。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我怔愣的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的看着傅行舟。
傅媛抱着孩子,眼睛里流出热泪:「嫂嫂,你为什么要推我,你就算不喜欢我也不能伤害我的孩子啊!孩子是无辜的。」
她很聪明的没有直说,却把一大盆脏水扣在我的头上。
房间里没有可证明我清白的监控,我也因为抑郁症发作身体出现躯体化,大脑一片空白,颤抖着双唇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没有做……你信我……」
傅行舟满眼失望的看着我,抬手给了我带着怒气的一巴掌。
这一巴掌用了他八成力,我躲闪不及被他掀翻在地。
耳朵发出尖锐的耳鸣,我感到强烈的头晕目眩,就连精神都有些恍惚了。
「傅行舟,我没有做,你不信我……」我痛苦的捂着耳朵,哽咽着说。
傅媛哭得梨花带雨:「嫂嫂的意思是我一个母亲利用自己的孩子来来冤枉你吗?」
我眼神空洞的看着傅媛,冷笑一声:「难道不是吗?京圈谁不知道,你一个养女用了不光彩的手段爬上了傅行舟的床,这才有了这个孩子!」
「你想挤掉我这个原配,好上位傅家太太。」
周围人尖锐的目光一下子从我身上移到傅媛身上。
傅媛的脸一下子白了,虚弱的往傅行舟怀里一倒,晕了过去。
傅行舟吩咐保镖把我扔到傅家门外跪着,着急的一把抱起傅媛,慌乱的抱进房间里,呼叫家庭医生。
我心如死灰的任由他们拖着我离开傅宅,在人来人往的大门口摁着跪下。
直到夜幕降临,围观的人群散去,傅行舟才从大门出来见我。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眼神很冷:「我说过,我会和你结婚的!你又何必要这样。」
我倔强的抬起头看他:「我没做过的事情你就算强压在我头上,我也不会认的。」
傅行舟叹了一口气,给管家打了电话让他过来接我。
我听到他说:「我当然知道江妤是被冤枉的,但傅媛还是个小姑娘,她这么说,傅媛以后就别想在京圈堂堂正正的活下去了。」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只是偏心偏疼。
她傅媛要脸,那我呢,我就不要脸了吗?
难道我就活该被自己的未婚夫当众掌掴,下跪道歉吗?
管家急匆匆的赶过来接我回家的时候,傅行舟已经被傅媛喊回去了。
我静静的坐在青石板梯上,眼睛已经流不出泪水了,只是空洞洞的看着凉薄的月色撒在地上,照亮了管家鬓角长出的白发。
十年前,管家四十岁,身体硬朗头发乌黑,如今十年过去了,管家苍老了很多,头发也渐渐花白了。
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刀刻过一样的痕迹。
曾经照在我身上的月光柔和明亮,可现在却让我遍体鳞伤。
我跪了太久,膝盖早就青黑红肿,站也站不稳了。
管家小心翼翼的扶着,一路扶到车上,甚至贴心的替我擦去脸上未干的泪痕。
「管家爷爷,傅行舟他不爱我了。」
风华正茂、青春年少的十年时光,浪费在一个并不值得的人身上……
但一个人又有几个十年呢……
05
我回到家后,将我的所有行李通通打包好,放在客卧。
那些傅行舟送我的东西我都没要,只带走真正属于我的东西。
行李并不多,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刚好够用。
在这里生活了十年,却并没有什么东西是真正属于我的。
真让人悲哀。
我静静的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给那个尘封多年的号码打了个电话过去。
对面秒接,传来男人小心翼翼的声音:「江妤,是你吗?」
我哽咽着说:「赵明珏,你答应我的还作数吗?」
赵明珏肯定的回应我:「作数的,无论什么时候都作数。」
「你帮我假死脱身,我要离开这里!」
赵明珏的速度很快,两分钟后给我发了微信回复。
「我刚查到傅家那个养女和她的养父同谋害你,要在三天后请你去傅家,路上安排了替罪羊开车撞你。」
三分钟的时间并不能得到这么隐蔽又细致的消息,就算他是京城手眼通天的太子爷,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查到这些。
肯定是赵明珏一直在时刻关注着我的动态,就等我向他示弱求救。
「你可以借这个事故假死,我会安排一具无主尸体替代你。」
「你如果不愿意我可以另想办法帮你脱身。」
我的心里泛起一抹酸涩,缓慢的打了三个字:「听你的。」
赵明珏秒回:「好,我会准备好一切。」
他说:「不要怕,我会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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