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之中,出席师伯追悼会的后辈除了我之外,只有大师兄。
更多的是九局的人,以及那些同为编外成员的老前辈。
在追悼会结束之后,大师兄匆匆离去,好像武当对师伯的死反响平平。
尤其是师父,在得知师伯死后,就像是毫不相干的人一般。
这一度让我以为,师伯在武当人厌狗嫌。
可当所有人离开,最后出现在他身边的,却是看起来最不在意的师父。
此时的师父没有穿以往的那套蓝色练功服,也没有扎她平常简简单单用发簪扎出来的丸子头。
而是十分正式地换上了一身黑色道袍,戴上了发冠,气质出尘得不似凡人。
我本来以为,师父和师伯两人会像很多影视作品里一样,趁着没人的时候,说点什么只属于两个人之间的悄悄话,或者哭诉之类的。
但我错了。
影视作品到底只是影视作品,那些大喊大叫的哭闹,或者含情脉脉的互诉衷肠,只是为剧情服务的工具。
而这一天,我也知道了一件事,当人难过到极致的时候,是说不出话,也哭不出来的。
师父在灵堂之中守了整整一夜,一夜无话,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注视着冰棺,不发一言。
像是死了一样,一动未动。
我在旁边看了一整晚,除了惊叹于师父的功力深厚之外,我也在猜测师父和师伯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关系,不过这些问题我没敢问。
在我困倦时,师父突然从灵堂之中消失了,仿佛从未来过。
第二天一早,殡仪馆安排火化,看着师伯缓缓地被推入焚化炉,看着这个几个月前救了我一命的人化为了一缕青烟。
对此,我打了个一个道家手印,默念了一声:“恭送紫川师伯,羽化登仙。”
我和外道之间的人命债又多了一笔。
……
“呼……”
长舒了一口气,我看了看周围陌生中透着点点熟悉的小城,结束了这场长达四个小时的高铁旅程。
我虽然也算土生土长的锦城人,但我不是出生在锦城,而是在钢城结束了我的童年。
我对这里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闭塞、逼仄上。
这是一个沿江而建的重工业小城,人们的聚居区被穿城而过的大江分割成了两部分,仅仅靠几座桥梁相接。
钢铁是这里的支柱产业,每年为这里提供了价值上百亿的GDP。
但随着产业转型,铁矿被限制开采,钢铁产量下降,这座城市就像是被摁下了暂停键。
一切都停留在我出生的年代,不再向前了。
即便是我这次回来,一切都跟儿时记忆之中相差不多。
依稀记得,离开的时候,小城刚有自己的机场。
二十来年,这里才拥有第一条高铁线。
围绕着这两处交通枢纽,小城才有一些新兴的住宅商圈,而我曾经住过生活过的地方,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像是时光停住了脚步,一直驻足。
“这里就是你出生的地方?你在这里还有亲人么?”王姳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
她是第一次来这座蜀州省边陲的小城,看着滔滔不绝的大江,满是新奇。
“是啊,我四岁左右,跟着我爹妈到了锦城定居,之后就没怎么回来过。这里好像还有些远房亲戚,不过多年不联系了。”
我还记得早年间车马太慢,人和人之间的联系还挺密切的。
我们会坐一个多小时的车子,专程到亲戚家串门,只为吃一顿并不好吃的饭。
后来长大我才意识到,坐一个多小时的车子,我们不是真的是为了吃那点东西,而是为了那一句句的闲话家常。
电话太远,短信太慢,说不清人情,道不尽思念。
反倒是现在,随时随地就能视频通话,几个小时的高铁就能串通全省。
看似任何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但联系的却越来越少了。
大家好像都在忙,忙着生活,忙着求生,忙着赚钱,忙着社交,却独独忘了那点点人情冷暖。
大家总觉得时间太少,又觉得时间还多,总想着大概以后还有机会。
“赵齐!是赵齐吧!哎哟我艹,二十来年没见,你个小狗日的长那么高了啊?”
就在我拖着行李走出高铁站的出站口时,一个男人一脸兴奋地跑到了我面前,咋咋呼呼地笑着说道。
“你是……”
从男人有些中年发福的脸上,我依稀看出了一些儿时的轮廓,随后我也不由得喜笑颜开道,“二表哥?是二表哥吧?”
“对咯!都这么多年了,还说你把我都忘了呢。不过你小子可以啊,都二十多年了,还记得那么清楚。”二表哥呵呵笑着擂了我一拳,开心地说道。
这一拳仿佛跨越了时空,从二十多年前而来。
一切好像都变了,又好像有什么始终没变过。
“你怎么知道我要回来?”
我不由得好奇,我的行程应该没几个人知道才对。
“哎呀,十几年前刚有微信那阵,咱们家族群里的人不都互相加了嘛?我前两天正好看到你在朋友圈里发你的车票,我就知道你今天回来,特地过来接你,怕你找不到路,没有休息的地方。”
“表哥……”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就是一个好久没有说过话,也好久没有交流过的亲人,你以为对方早就忘了你,其实对方一直都在默默地注视着你的感觉。
有点奇妙,很暖心。
岁月改变了许多,可终究有些东西能经受住它的考验,不曾变质。
“哥,你把我送到XX酒店就行,单位给我订了房间的。”
我跟着二表哥上了车,麻烦二表哥帮忙送我到目的地。
“瞎讲,你这都回家了还去住酒店?我妈就是派我来接你回家里。哪儿还能让你住酒店啊?把酒店退了,别浪费钱。”
“单位给报销……”
“那就别浪费国家的钱。”
“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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