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通是多聪明的人,自然不会看不出手下那些人眼神中的些许质疑,但他仿佛一点都不介意,转头看看我,说道:“你爷爷过去的那些惨史,恐怕连你也不知道吧?”
我楞了一下,不知道韩通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些。
我爷爷过去的事情,我知道的的确很少。
韩通好像此刻很有谈兴,跟我说了一些往事。
我们中门捞尸人当初从三阴宗分离出来的时候,就势单力薄。只不过,洪家代代出人才,都是人中龙凤,靠着自身实力,才能在河滩立足。
到了我爷爷的父亲,也就是我太爷爷那一辈,情况有了一点变化。
太爷爷那人,生性有些争强好胜,中门捞尸人秉承的就是低调做人,低调行事,凡事能让三分就让三分。
但太爷爷从来不肯忍气吞声,遇到事情,就会针锋相对。
如此一来,太爷爷岁数还没多大,就得罪了不少人。
再加上化尸经一直都在中门捞尸人手里,这么长期积累下来,太爷爷就成了很多人的目标。
可就在那样的情况下,太爷爷还没有收手的意思,仍旧保持自己的作风,最终,引来了大祸。
那一年,太爷爷的仇人联手对付他,北派和南宗为了化尸经,也想趁火打劫。太爷爷没有躲避,跟对方争斗,他势单力薄,斗起来,肯定是占不到什么便宜的。
一场恶斗下来,太爷爷算是死里逃生,但身受重伤。在逃脱的途中,恰好又遇见了北派的人。
即便在重伤之下,太爷爷还是没有服软,不肯束手就擒。
当时,北派的宗主是韩通的父亲,太爷爷眼见逃不掉了,就死缠着韩通的父亲,最后,两个人几乎算是同归于尽。
听到这儿,我倒抽了一口凉气,难怪北派和中门的冤仇这么深,原来上辈还有这样的过节。
“这颗头骨,就是洪三翻他父亲的。”韩通托着手里的头骨,说道:“一报还一报,谁也别说谁死的冤。”
太爷爷死去之后,我爷爷当时岁数还小,他知道自己眼下报不了仇,甚至连命都保不住,因此隐忍负重,苟且偷生,离开了居住多年的祖地,到处漂泊流浪。
一直到爷爷练就了一身本领,才选了小村,定居了下来。
说起来,爷爷这个人的胸怀,算是够宽广的,他正值盛年时,几乎掌控了黄河北段的水道,可是,他仿佛忘记了当年的杀父之仇,从来没有找北派的人报仇。
他不去找北派的人,北派的人自然也不敢找他,双方相安无事了这么多年,直到爷爷出了事,北派才蠢蠢欲动。
我仿佛有些明白韩通的意思了,韩通拿着太爷爷的头骨,能把爷爷给找来。但这一招只能用一次,拿着先人的遗骸来挑衅,不管是谁,肯定要拼命。
这一招不能轻用,一旦用了,那就势必要闹得你死我活。
我心里愈发不安,韩通这么做,显然是要把这件事情彻底了结。
我知道,爷爷已经陷入了一种近乎沉睡的状态,不管他是否还有活气,但无法离开那具鬼王棺,现在真的被韩通给弄出来,一定会吃亏的。
“这太阴损了!”我气不过,抢着对韩通说道:“难道一点道理都不讲了!”
“洪家小爷,你当真是在洪三翻羽翼下长大的,什么风浪都没有经历过。”韩通再望向我的时候,眼神里有一种轻视和鄙夷:“在这世道里讲道理?有什么道理可讲?当年,三阴宗分崩离析的时候,洪家就是仗着自己有本事,把化尸经给硬抢去了,难道,化尸经就是洪家的东西?”
这一番话把我给噎的无法反驳。
“不要废话了,在大河滩上,谁的拳头硬,谁就有道理。”
韩通不再理会我,把手里的那颗头骨高高的举了起来。
头骨的头顶,有一个小洞,夜晚的风呼呼的吹过,头骨随即就发出了一阵呜呜的声响。
那阵声响,像是有人在哭,虽然声音不高,却仿佛随着风,一直飘散到了很远处。
我很难形容这到底是什么声音,听的我头皮发麻,浑身上下不自在。
不仅是我,在场所有的人好像都在皱眉头,头骨所发出的呜呜声,带着一种难言的凄凉,让人心神惶惶。
我死死的咬着牙,强行压住心头的不安,同时还不断的注视着河面。
我希望爷爷不要出现,现在出现,他必然要吃大亏。
河水在静静的流淌,这阵呜呜声,仿佛并没有带来什么意外的影响。北派的几个人朝前走了走,站在齐膝深的水中,举目远眺。
头骨响了大约有一刻时间,河面仍旧风平浪静,这一次,就连韩通好像也沉不住气了。
“师傅,还是没动静。”
“不要急,再等一等。”
韩通的话刚刚说完,站在浅水里的几个人,不约而同的顿住了。
“怎么了?看见什么了?”韩通看见对方举动有异,赶紧追问。
但是几个人都没有回话,身子直挺挺的站在浅水中,紧跟着,一步一步朝河里走去。
“你们干什么!站住!都站住!”
韩通急忙开口大喊,可那几个人似乎耳朵里塞了驴毛,充耳不闻,继续朝前走。
站在岸边的人急了,摩拳擦掌,对韩通说道:“师傅,我们去把他们拉回来!”
“不要妄动!别动!”
韩通阻止了众人,那双眼睛爆射出一团精亮的光,慢慢的注视着河面。
“洪三翻!出来吧!”他把手里的头骨收了起来,放声喝道:“我知道你来了!”
没有人回应他,耳边只有哗哗的流水声和呼呼的风声。
几个北派的人,已经渐渐靠近了深水,浑浊的河水淹没到了胸口处。
“洪三翻!出来!给我出来!”
韩通的叫喊,完全是徒劳的,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我的心,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爷爷真的来了吗?
就在这个时候,水里的那几个人,猛然间身子一翻,与此同时,我模模糊糊的看到了几道身影,在水中起伏着,把几个北派的人唰的拖到了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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