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我头大如斗,心都蹦到嗓子眼了,却仍存着一丝侥幸,盼望老太婆能忽略这里。
我完全想错了,老太婆慢慢的走到了跟前,尽管中间隔着两个柳条筐,可是,透过缝隙,我还是能看见她那双让人心惊胆战的浑浊的死鱼眼。
她明显发现了我,在跟前凝立,花白的头发随着夜风不断飘舞,诡异莫测。
我咬了咬牙,我虽然有点功夫,但肯定斗不过她,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仗着自己年轻,腿脚利索,能找个机会冲出去。
就在我左思右想,琢磨着脱身之计的时候,老太婆直挺挺的双腿突然一弯,噗通跪了下来。
她跪的很端正,一丝不苟,腰身挺的笔直。我完全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脑瓜子乱的无以复加,嗡嗡作响。
老太婆跪下之后,就不起来了,依然望着我,我被她看的心里发毛。想着已经到了这一步,都被她发现了,再躲下去,其实也没什么意思。
想到这儿,我的心一横,站起身拿开柳条筐。
柳条筐拿掉,视线更加清晰,两人面对面的对视着,我发现,老太婆的耳朵里,还有衣领子的褶皱,都有那种血红色的沙子。
她就这样跪在地上,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我,我感觉不到她身上有什么杀气,甚至连敌意都不存在。
如此一来,我的胆子就大了些,我想试探试探,她能否说话。
“你起来吧。”我壮着胆子说道:“别这样跪着了。”
这句话,老太婆显然能听懂,我说了之后,她就慢慢站起身。
对我来说,这是个非常陌生的人,我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可能就因为我的注意力都在那些血红的沙子上,所以越看她身上残留的血沙,就越觉得触目惊心。
“你学过化尸经?在哪儿学的?”
老太婆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我也搞不懂,她是不想说,还是不知道。
“你耳朵里。”我比划了一下,接着问道:“耳朵里的沙子,是怎么来的?”
老太婆还是没说话,跟哑巴一样,我有点灰心丧气,觉得她可能没办法跟我交流。
“来。”
就在我已经打算放弃交谈的时候,老太婆竟然开口了,她就说了一个人,然后转过身,朝着院门走过去。
她的意思,非常直白,就是让我跟着她走。
我肯定不敢,心里负担很重,遇见这样一个老太婆,避之不及,熊心豹子胆的人才敢跟她走。
“去哪儿?”
“洪三翻。”
老太婆就丢下这三个字,头也不回的出了院门。
这三个字,宛若雷震,在我耳边不断的炸响。一听见老太婆说出爷爷的名字,我什么都顾不上想了,不由自主的拔脚跟了过去。
“你先等等!先等等!你刚才说什么?洪三翻?你认识洪三翻?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老太婆一言不发,径直朝前走去。
这一下,我的胃口完全被吊起来了,管不住自己的双腿,明明心里一团糊涂,却还是忍不住跟着老太婆朝外走。
死人脸,林初音,罗瞎子,这三个人不知道到哪儿去了,始终没看到他们。我跟着老太婆一直走到村口,想要先停停,可老太婆的脚步越来越快,我别无选择,索性什么都不想了,继续跟进。
她显然是朝河滩的方向走的,我抬头看看天色,距离天亮,应该还有一段时间。
两个人一前一后,速度很快,没过多久,已经能看到沉浸在夜色中的河滩。
“你先等等行吗!”
我终于忍不住了,又想让老太婆先停下来,把事情说一说。
老太婆没有停,不过放缓了脚步。我追上去,问道:“你认识洪三翻?”
“洪三翻,化尸经,鬼王棺”
“你既然认识他,那你告诉我,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河里。”
“在河里?具体在哪一块?”
“来。”
老太婆再次加快了脚步,我看着她的意思,似乎真的知道爷爷的下落。
今天这件事情,其实在我看来,并非完全偶然。林初音想把我爷爷找回来,失败了,但找回来的,偏偏又是这个老太婆。
回想着在院子里的情景,我一头雾水,这个老太婆,隐然跟那具女尸一样,一见我就下跪。
如此说来,她肯定是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今天发生的一切,其实已经说明,她一个劲儿的追击死人脸,就是在替我解围。
我心里的疑虑减少了一些,脑子飞转之间,两个人已经到了河滩跟前。
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河滩前后看不到一个人,我仿佛一下子回到远古时代,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自己。
河水在流淌,我刚刚到河滩的时候,水流还不急,但是站稳了脚跟之后,水势猛然大涨。
我心里有些慌,急忙问道:“洪三翻呢!他在哪儿!”
“今天你不见他,以后便再也见不到了。”
“你说什么?你说的是啥意思!?”
我急眼了,可是,还没等我再追问下去,急速流淌的河水,轰然翻起一团巨大的水浪。
河水如同沸腾了一般,水卷着河底的泥沙,一股一股的朝上涌动。我在河边住了这么多年,一眼就能看出来,水底下,有很大很大的东西,正在缓缓的上浮。
我只是来找爷爷的,可是,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东西从水下浮升。
水下是什么?
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波涛翻滚的大河,不得不说,就从我生日之后,大河似乎真的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异样丛生。
河水像是脱缰的野马,奔腾咆哮,与此同时,阴暗的天空,好像又出现了一片一片带着电芒的云层。
这一幕情景,宛若世间到了末日,天地即将毁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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