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代,和那个来厂里实习的大学生荒唐一夜后,我肚里揣了崽。
跟我一起竞争转正名额的姐妹李娟,急得直跺脚。
“我的傻姐姐,这娃可千万不能要啊!”
“那大学生就是来玩玩的,早回城里享福了,你上哪儿找他去?”
“你一个临时工,未婚先孕,厂里的转正名额肯定没戏了,还要被人戳脊梁骨戳死!”
我被她说得六神无主,只能哭着跟她去了卫生所。
可就在我躺上冰冷的手术台时,突然听见肚里孩子的声音。
【唉,打掉就打掉吧,下辈子投个好胎。】
【就是可惜了我这傻妈,还不知道这个李娟早就偷看了我爸的信,知道他是京城首长家的儿子,正等着你打掉我,她好拿着信物去城里冒名顶替呢!】
什么!
我猛地从手术台上坐了起来。
“医生!等一下!”
“我不打了!给我开两瓶最好的安胎药!”
——
“我的傻姐姐,这娃可千万不能要啊!”
李娟按着我的肩膀,话语里满是“关切”。
“那大学生就是来玩玩的,早回城里享福了,你上哪儿找他去?”
“你一个临时工,未婚先孕,厂里的转正名額肯定没戏了,还要被人戳脊梁骨戳死!”
我被她说得六神无主,只能哭着躺上冰冷的手术台。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在我脑子里响起。
【唉,打掉就打掉吧,下辈子投个好胎。】
奶声奶气的。
【就是可惜了我这傻妈,还不知道这个李娟早就偷看了我爸的信,知道他是京城首长家的儿子,正等着你打掉我,她好拿着信物去城里冒名顶替呢!】
什么!
我猛地从手术台上坐了起来。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皱起眉头:“干什么!快躺下!”
我一把推开聒噪的李娟,冲着医生大喊:“医生!等一下!”
李娟脸色刷地一下白了,冲上来拉我,想把我按回去:“玉秀,你疯了!快躺好!为了个野种,你前途和名声都不要了?”
我冷冷地看着她,直接质问:
“陆振华留下的那封信,是不是在你那里?”
李娟的眼神慌乱起来:“什……什么信,我听不懂!你快别闹了!”
我懒得跟她废话,直接上手去抢她随身的布挎包。
“你干什么!放手!”她尖叫着,用身体护住包。
我俩在卫生所门口撕扯起来,引得路过的人都停下脚步。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我冲着她喊。
“这是我的包!你发什么疯!”她不肯松手。
我直接冲着围观的人大喊:“抓贼啊!她偷了我的信!”
周围的人立刻围了上来,对着李娟指指点点。
“一个小姑娘,怎么还偷东西?”
“看她那样子,八成是真的。”
她心虚了,手上的力气也松了。
我趁机抢过挎包,把里面的东西全倒在地上。
手帕,粮票,几毛钱……
我伸手探进夹层,果然摸出了一封信,一块刻着“华”字的军功章,还有一张去北京的火车票存根。
她连票都买好了。
铁证如山。
李娟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崩溃了。
她指着我破口大骂:“苏玉秀!你个不要脸的破鞋!你怀了野种还有理了!”
我把信和军功章攥在手里,挺直了腰杆。
“我怀的是我对象的孩子,光明正大!”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倒是你,偷藏别人的信件,还买好了车票,你想去北京干什么!”
李娟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只会哭着骂街。
我不再理她,转身对医生说:“麻烦给我开两瓶安胎药,谢谢。”
拿着药,攥着信和军功章,我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昂首离开。
我要去邮局。
给我的孩子他爸,发电报。
我刚回到宿舍,李娟的铺位已经空了。
同宿舍的女工王玲看到我,阴阳怪气地开口。
“哟,玉秀回来了?手术……还顺利吧?”
她旁边另一个女工捂嘴偷笑。
看来李娟跑路前,没少散播我的谣言。
我没理她,径直走到床边坐下,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安胎药。
药很苦,我的心更愁。
转正名额怎么办?满天飞的流言怎么平息?
一封电报寄到北京,要多久才有回音?
我正焦灼,脑海里奶声奶气的声音又响了。
【我这傻妈,光知道发电报,不知道我爸他妈——也就是我奶奶,是全国纺织劳模,跟你们厂长是老相识。】
【信里提过一嘴,让她有困难找王厂长,她咋就忘了呢!】
我脑子“嗡”的一声,瞬间清醒。
对啊!信!
我立刻展开那封被捏出褶皱的信,一字一句地看到最后。
果然,陆振华在末尾写着:“……若遇急事,可寻王秀兰厂长,她与我母亲陈茹是旧识故交。”
王秀兰,王厂长!
这是比电报更快的路!是我反败为胜的王牌!
我把信和军功章小心翼翼地收好,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我不顾宿舍里其他人探究的目光,换上自己最干净的一件蓝布工装。
我对着小镜子,仔细梳好两条乌黑的大辫子。
然后,我敲响了厂长办公室的门。
“进来。”
王厂长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戴着黑框眼镜,表情严肃。
她正为我的流言头疼,看到我,脸色很不好。
“苏玉秀同志,有什么事?”
她没让我坐,语气公事公办。
“关于你的流言,在厂里造成了很坏的影响。你的转正申请,我看……”
“王厂长。”我不卑不亢地打断了她。
我走到办公桌前,将信和军功章一起递了上去。
“请您先看看这个。”
我平静地说:“这是我对象陆振华留下的。他说,您和他母亲是旧识。”
王厂长狐疑地推了推眼镜,接了过去。
她先是扫了一眼信,随即目光落在军功章上。
只看了一眼,她的手猛地一抖。
她再低头看信,当看到落款处“陈茹”两个字时,脸色剧变。
严肃变成了震惊,震惊又化为激动。
“你……你是陈大姐的……准儿媳?”她声音都在发颤。
我点点头,眼眶适时地红了。
我言简意赅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李娟是我的好姐妹,她说我未婚先孕会毁了前途,带我去了卫生所。”
“我到了那儿,才发现她偷藏了振华给我的信。”
“厂长,我相信振华,他不会不要我和孩子的。”
我没有哭诉,只强调自己的信任和委屈。
【对对对,就是这个调调!我奶奶最吃这套,最心疼受了委屈又坚强的好姑娘!】
萌宝在肚里给我鼓掌。
王厂长听完,气得猛一拍桌子。
“岂有此理!”
她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眶,“李娟这种害群之马,必须开除!我们厂绝不容许这种道德败坏的人!”
她再看向我时,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变得和蔼,甚至带着心疼。
她亲自起身,给我倒了一杯热腾腾的麦乳精。
“好孩子,委屈你了。”
她把杯子塞到我手里,“你放心!转正名额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麦乳精的香甜,暖了我的胃,也暖了我的心。
王厂长又说:“你安心养胎,你肚里怀的可是咱们厂功臣的后代!我看以后谁还敢乱嚼舌根,我第一个处分他!”
她坐回办公桌,拿起笔。“我马上亲自给陈大姐写信,把这里的情况说清楚,让她放心。”
我走出办公室时,手里多了一张签了字的转正批条。
口袋里,还揣着王厂长特批的几张营养补助票。
我知道,这一步,我赌对了。
王厂长的动作比我想象的还快。
当天下午,全厂临时加开大会。
王厂长站在台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公开为我辟谣。
“苏玉秀同志的对象,是战斗英雄的儿子,正在前线执行秘密任务!”
“至于李娟,思想品德败坏,蓄意破坏同志关系,心术不正!从今天起,正式开除!”
话音刚落,两个保卫科的干事就架起了人群中脸色惨白的李娟。
她被拖出去时,怨毒地瞪着我。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她,内心毫无波澜。
道不同,不相为谋。
大会结束后,我不仅顺利转正,还被调到了收发室。
这是全厂最轻快的岗位,摆明了是让我“养胎”。
工资待遇,全厂最优。
宿舍里,王玲看我的眼神,从鄙夷变成了赤裸裸的羡慕。
一周后,王厂长把我叫到收发室。
“玉秀,北京来的包裹,指名给你的!”
收发室大妈高喊着我的名字,语气里满是巴结。
我走过去时,整个收发室已经被女工们围得水泄不通。
一个巨大的邮政包裹,放在正中央。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我打开了它。
“哇!”
惊呼声此起彼伏。
麦乳精、红糖、大白兔奶糖堆得像小山。
底下是几匹崭新的的确良布料,还有进口的彩色毛线。
最下面,竟然是一台崭新的“燕舞”牌收录机!
“天哪!是收录机!”
“这得多少钱啊!我听说要好几百!”
嫉妒的眼神像针一样,几乎要将我淹没。
包裹里还有一封信。
是婆婆陈茹写的。
她的字很温柔,信里先是把我夸了一通,又心疼我受了委\\\"屈,让我安心养胎,家里一切都好。
信的最后说,陆振华正在执行一项重要任务,信号屏蔽,暂时联系不上,但任务一结束就会马上回来看我。
我捏着信,心里暖洋洋的。
【我奶奶就是给力!这下全厂都知道我妈是准军官太太了,看谁还敢欺负她!】
萌宝美滋滋地感叹。
我正沉浸在幸福中,一个尖酸的声音突然响起。
“哟,真是母凭子贵啊。”
人群散开,厂长外甥女张红梅走了出来,她抱着胳膊,一脸不屑。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首长流落在外的私生女呢!”
我认识她,她一直想来收发室,现在被我占了位置,心里正不痛快。
她旁边几个跟班也跟着阴阳怪气。
“就是,男人在外面执行任务,信都联系不上,家里倒先把东西寄来了。”
“谁知道那信是不是真的,万一人家城里有老婆呢?那你这就是破坏军婚,是要被抓起来的!”
“破坏军婚”四个字,像一盆冷水浇在我头上。
周围人看我的眼神,立刻从嫉妒变成了怀疑和审视。
【来了来了,这个张红梅比李娟还毒!】
萌宝的声音带着警报。
【上辈子就是她到处造谣我妈是小三,还偷偷剪坏了我爸寄回来的照片,害得我爸妈产生巨大误会,最后我妈精神失常了!】
我脸色一白,下意识地紧紧抱住了那个装着收录机的包裹。
原来,李娟只是个开胃小菜。
真正的恶战,现在才刚刚开始。
“我相信振华,也相信组织。”
我抱着包裹,红着眼圈,对周围的人轻声说。
“谢谢大家的关心。”
我没有和张红梅硬碰硬,而是扮演了一个柔弱但坚定的角色。
果然,几个年长的大姐开始帮我说话。
“红梅,少说两句,玉秀还怀着孩子呢。”
张红梅见我不还口,以为我好欺负,更加嚣张。
她故意上前一步,狠狠撞在我身上。
“哎哟!”
我没站稳,手里的包裹脱手而出。
“啪”的一声,崭新的收录机摔在地上,外壳裂开一道清晰的缝。
“我的收录机!”我心疼地惊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张红梅!”
王厂长闻讯赶来,看到这一幕,气得脸都青了。
她指着张红梅怒斥:“你无法无天了是不是!”
张红梅仗着是亲戚,不痛不痒地撇撇嘴。
“哎呀,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啊,苏玉秀。”
她的道歉,眼神里却满是得意。
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
几天后,陆振华的第二封信到了。
信里,还夹着一张全家福。
照片上,陆振华穿着军装,英俊挺拔。他身边的父母慈眉善目,一看就是正派人家。
这是最有力的证明!
我把照片小心翼翼地摆在床头。
工厂里的风言风语,立刻平息了。
女工们路过我宿舍,都会忍不住探头看一眼,眼神里又只剩下羡慕。
然而,安稳只持续了一天。
当晚,我提着暖水瓶去公共水房打开水。
就这几分钟的功夫,张红梅潜入了我的宿舍。
她拿起那张照片,用一把小剪刀,沿着轮廓,精准地将陆振华和他母亲的形象剪了下来。
照片上,只剩下孤零零的我,和一个背景里陌生男人的半张脸。
她把剪下的碎片撕得粉碎,从窗户扬了出去。
天衣无缝。
第二天,食堂里。
张红梅端着饭盆,故意走到我身边,当着所有人的面“揭发”我。
“大家快来看啊!我昨天亲眼看见,苏玉秀床头的照片根本不是什么战斗英雄!”
她声音尖利,吸引了整个食堂的目光。
“照片上是她和另一个野男人!她水性杨花,脚踏两条船,把首长一家都给骗了!”
全厂哗然。
我脑子一片空白,在无数道指点的目光中,疯了一样跑回宿舍。
床头,只剩下那张被剪得面目全非的照片。
我百口莫辩。
【完了完了,又是这一出!上辈子我妈就是在这里崩溃,动了胎气大出血,差点一尸两命!我爸回来时,她已经精神失常了!】
萌宝急得大叫。
我听到心声,吓得浑身冰冷,腹中传来一阵绞痛。
不!这一世,绝不能重蹈覆辙!
求生的本能让我强行镇定下来。
我捂住肚子,看着闻讯赶来的王厂长和众人,用颤抖但清晰的声音说:
“照片是被人毁掉的!我要求报公安!彻查这件事!”
张红梅立刻跳出来煽风点火:“报什么公安!我看你就是心虚,自己毁掉证据,想贼喊捉贼!”
人群开始骚动,所有人都用怀疑的眼光看我。
我死死盯着张红梅,一字一句地说:“那我们就赌一把!”
“如果公安查出来是你干的,你不仅要被开除,还要为破坏军婚去坐牢!”
“如果查不出来是我自己干的,”我深吸一口气,“我苏玉秀立刻卷铺盖滚蛋,这孩子,我也不要了!”
我的话,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在赌命!
王厂长面露难色,一边是亲戚,一边是烫手山芋,一时间难以决断。
现场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宿舍门口,传来一个威严而冰冷的声音。
那声音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滔天的怒意。
“谁敢动我的妻子和孩子!”
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门口的光。
整个宿舍瞬间凝固,落针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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