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妈妈知道，你从小就是一个优秀的孩子，虽然我们很少管你，可你一直都比你弟弟优秀，苏宾这孩子和他爸爸一模一样，我瞧着这辈子怕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出息了，可是再没有出息，他也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不能不为他考虑，所以有时候逼你逼得过分了些，希望你千万不要怨妈妈。”

兰玉说着说着，声音里竟然有了几分哽咽的味道。

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玻璃窗外，视线空空，“妈，你不是说我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吗，为什么你就不能像为苏宾考虑一样多为我考虑一点？”

这个问题似乎为难住了兰玉，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她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我侧过头用余光撇了一眼她，目光无意触到她袖子下露出来的半截伤疤，视线骤然一滞。

我猛地伸出手抓住兰玉的胳膊，挽起她的袖子，手臂没了衣物遮挡，一道道刺眼的丑陋伤痕赫然映入眼帘。

“这……”我震惊极了，兰玉下意识的想要遮挡，伸出来的手被我打开，我转头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苏志强打的？”

兰玉眼眶一下子红了，她微微用力，试图将裸露出来的臂膀缩回去，意识到她的想法，我指尖用力，将她的手握的更加紧了些。

“暖暖，你就不要问了，也别管这事。”好半天之后，兰玉才低低道。

突然想起什么，我松开兰玉的手，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一把扯开她身上的衣服，视线触及到兰玉胸腹部的皮肤，我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她的身上到处都是伤疤，有已经结了痂的旧伤，还有刚刚才留下的新伤，一道道疤痕附着在她的皮肤上，显得丑陋又可怖。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我看着兰玉，“这些……这些都是苏志强打的吗？”

兰玉慌慌张张的用衣服盖住伤痕，直到这一刻，我才突然明白过来当时在饭桌上兰玉跟苏志强说话时为什么会那样的小心翼翼，原来……是被打怕了。

“他为什么要打你？”我冷着一张脸。

兰玉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难受起来，她几次张了张嘴，可却好久没有说出声来。

“说啊，你快点告诉我。”我忍不住催促道。

兰玉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滑落，啪嗒一声掉在手背上。

“ 你爸爸他喜欢喝酒，喝完酒之后就会打我。”

“那苏宾呢？”我转过身子正正儿面对着兰玉，“苏宾听见声音难道就不会帮你吗？”

提到苏宾，这个她放在手掌心里面宠着的人，兰玉的眼泪掉的更加厉害。

“那孩子长得跟他爸爸一个德行，听见声音只会嫌烦，根本就不会想到上来帮我。”说到这里，兰玉低低的呜咽起来。

“这两个王八蛋，”我作势拉开车门，“我现在去找他们算账去。”

“别去，暖暖你千万别去，”兰玉一把拉住我的手臂，阻止了我下车的举动，“苏志强要是知道我将他打我的事情告诉你了，他……他一定会打我打得更加凶狠，就当妈妈求求你了，千万不要去。”

看着兰玉的眼泪，和她带着哭腔的恳求声，我心里面很不是滋味。

“他打你的时候，你可以报警啊，让警察把他抓走。”我气愤的向兰玉出主意。

“没有用的，”兰玉绝望的摇了摇头，“警察又有什么用，来了之后顶多就是口头上教训几句，不会抓人的，警察走了之后，活受罪的还不是我，哎……”

兰玉又叹了一口气，她低下头去，兀自道，“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一刻，看着兰玉绝望悲伤的样子，我第一次觉得我离自己的母亲这样近，不是坐得近，而是心灵上的距离。

这么多来我孤身在外，家里面的事情知道的很少，我和兰玉也并不亲近，可是现在……看着她就坐在我副驾驶的位置上轻声哭泣，我的心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很用力的揪了一下，难受极了。

“要不然……”我顿了一下，看着她低声道，“你搬过来和我一块儿住吧。”

兰玉还是摇了摇头，“算了，活到这个年龄，不知道还有几个明天可以活，这把年纪了就不折腾了，这几十年都将就过来了，不差往后几年。”

“妈，苏志强都这样对你了，你还待在他身边干什么，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我有些恨铁不成钢，语气中难免掺杂了几分抱怨的意味。

兰玉喉头微微动了动，颤声道，“暖暖，妈妈知道你已经很难了，我……我过的难一点没有关系，我不能再给你身上添加重量了。”

这么多年来，无论在外面遇见什么样的事情，我都咬咬牙硬生生的忍了过去，后来硬抗抗的习惯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委屈和过不去的地方。

可现在听见兰玉那句妈妈知道你已经很难了，我的眼睛竟然在一瞬间模糊了。

一个人可以不动声色的担住全部的艰难困苦，却跨不过一句柔软的话语。

我强忍住喉头的哽咽，安慰道，“没事，我从来不觉得难，如果你跟苏志强过不下去了，大可以来找我，咱们两个人还能有个伴。”

话说到这里，兰玉还是这一直在摇头，她认命般的道妈，“我已经习惯了，你不用为我担心，小的时候我没有管过你，现在……现在你也大可不必理会我，暖暖，你就好好儿过自己的日子吧，我不想成为你的拖累。”

我将头缓缓抵在方向盘上，情绪忽而变得沉重起来，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一个母亲为自己孩子着想的感觉，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在兰玉心里面也有属于我的分量。

“暖暖，”兰玉将手轻轻搭在我的肩膀上，“我……我就是想问问你……想问问……”

似乎觉得有些为难，兰玉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也没能将一句话完完整整的说出来。

我抬起头来，目光落在她脸上，耐着性子询问道，“你想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