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妈是名校毕业生，但是却回到她长大的小县城里当了一名普通的老师。
她向来骄傲无比，是我们这个小县城最有出息的人。
可是作为她的女儿我却只是资质平平，淹没在了平凡的人海里。
她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对我及其失望。
所以她转身把全部的关注给了班里成绩最好的女孩，把她当做自己的孩子。
后来我因父亲的死而神思恍惚，走在路上出了车祸。
临终前最后的一通电话打给她，她却残忍地挂断。
在我死后，人们都说她疯了。
01
“砰——”
是什么东西弄出来这么大的声响？
我无力地躺在地上意识不清地思考着，眼眸沉重地半开半阖，全身的骨头像是被人碾压成碎片那样的疼痛。
我想要张嘴说话，结果吐出来的却是粘稠血腥的红色液体，伴随着渐渐微弱的呼吸。
“来人啊——这里有人出车祸了——来人啊，快报警，快拨打救护车——”
“小姑娘，再坚持坚持，不要睡过去，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有谁在我的耳边嗡嗡隆隆的，我皱紧眉头，已经分辨不出声音的来源。
我用劲全身的力气，想要掏出手机打给我的妈妈，告诉她爸爸去世的消息。
手颤巍巍地按在屏幕上，我凭借着本能寻找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
“嘟嘟嘟——”
电话接通了，我的眼睛一瞬间亮了一下，仿佛回光返照那样。
“妈妈，爸爸他……”
我吃力地说着话，但是还没等我说完，电话在下一秒就毫不犹豫地挂断了。
我勉强握着手机的动作再也没有半分力气维持，重重地摔在地上，扬起许多纷飞的尘埃。
我看着这些阳光下的微尘，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看到了我这平凡普通的一生。
不知是不是快要死去了，我的脑海里闪过了那些不被自己亲生母亲喜爱的许多年。
02
我的妈妈是名校的毕业生，在大学里拿过许多的奖项，可是她毕业的时候却做了一个令全部人大跌眼镜的事情。
她执意回到自己的小县城，在一所当地的平平无奇的高级中学当了一名化学老师。
并且在家人安排的相亲下认识了我的爸爸，结婚后他们有了我。
我一开始以为我的妈妈是个心地善良，乐于奉献自己的人，毕竟不是谁都有勇气选择回到这个落后的小县城里。
可是我发现我错了，我曾经看见我妈妈面对家里的一座座奖杯和奖状还有锦旗的时候，自顾自地念叨：
“许只年，我要让你看看，就算没有你，我也一样出彩，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那时她的神情里满是不甘心的执着，还有一丝狰狞，我当时还被我妈妈的这幅样子吓了一跳。
只是转眼间，她就恢复了如同往日的平和，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我的错觉。
我后来才勉强拼出真相的缘由——
原来我妈妈曾经有一个名校的初恋，但是因为他们看不起妈妈，觉得家世不匹配，所以那人对我妈妈也只是玩玩而已。
后来我妈妈一气之下选择分手，回到她的出生地，誓要做出一番成绩证明自己。
她可以凭借自己的优秀和出众的能力，得到一切她想要的。
她也的确做到了。
甚至还有电视台等当地有名的媒体来采访她，她一脸温婉地浅笑，拢了拢耳后的头发，瞳孔内星光闪烁：
“我曾经是临城一中的学生，毕业后也想要回报母校，况且，我也更希望我们临城能出更多的人才，将来把临城发展建设地更好。”
一时间，她风头无量，人们纷纷夸赞她，连作为她女儿的我也受到了许多的关注。
他们都以为我会和我的妈妈一样优秀耀眼。
可是他们错了，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
我的妈妈不甘心我作为她的女儿只是泯然众人，她开始对我严加教育。
我曾经一度忍受不了，跑去寻求我爸爸的安慰。
我爸爸轻轻抚摸我的脑袋，叹了一口气，对我表示他会去劝劝妈妈的。
但是他们爆发了剧烈的争吵。
“顾何飞，顾禾作为我的女儿，她必须就要做到极致的优秀，否则我生她干什么？”
“周晓晓，你的思维出问题了，禾禾还小，不要这么逼迫她。”
“我不逼她，让她长大后和你一事无成吗，这么多年还只是个小小的职员，连个科长都没捞上。”
……
那场争执过后，他们不欢而散。
我妈妈似乎也意识到了我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于是冷哼一声，再也没有给我过半点好脸色看。
我小小的身子颤抖着，我不知道的是，那一刻我的妈妈永远放弃了我。
只是因为我成为不了她的荣耀，是她的污点。
她一点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
我就像是只淹没在鸟群里的灰雀，浑身的羽毛黯淡无光，没有一丝特点，也毫不起眼。
而现在，我咽下最后了一口气，脑海里走马观灯般闪过我的前半生。
我闭上眼睛，嘴角扬起一抹奇异的微笑，接着永远地沉睡黑暗。
太好了，我终于不用再忍受我妈妈对我的漠视和不关心了。
它们就像一根根寒厉刺骨的钢针，扎进我的灵魂，让我痛不欲生。
03
死后，我的灵魂不知道怎么来到了我妈妈的身边。
彼时周小甜刚刚参加完全国化学竞赛的半决赛，她们正在等待赛后结果。
我看见我的妈妈脸上信心满满，她慈爱地鼓励周小甜：“小甜，没事的，不用担心，我相信你肯定能进决赛，毕竟你这么优秀。”
周小甜羞涩地低下头，似乎对我妈妈的夸奖而感到不好意思。
我看着她这么的和蔼可亲，宛如她还没有发现我是个彻底的庸才之前的那副样子。
她其实那时候也算得上是一个很好的母亲。
会耐心聆听我的言语，会夸将我，鼓励我。
会在我受到欺负的时候为我讨回公道。
我如同所有的孩子会亲近母亲那样，一直在她的身侧，切身感受她浓浓的爱意，心里开出一朵朵的如花般的欣喜。
当时的我幸福极了。
只是一切都在我逐渐成长的过程中悄无声息地改变了。
她开始给我报了许多兴趣班，一个接一个，让我应接不暇，眼花缭乱。
我开始疲惫，倦怠，学习也一落千丈。
更何况，我并不是什么天才，我不能兼顾所有。
我目前所获取的一切，都是靠我空闲的时候自己的努力得来的。
但是我的妈妈仿若变了一个人，她觉得我不可能止步于此。
但是事实证明，她错了。
“顾禾，这周书法老师给我打电话来，问我你为什么要求练习的字帖没有完成？”
“还有奥数竞赛的老师，说你最近的精力一点都没集中。”
“甚至你的班主任也向我反应你最近的学习状况一点都不对劲。”
“顾禾，你怎么回事，你这样的话让我的脸面往哪里搁？”
我当时只是讷讷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知，知道了，妈妈，我……我会努力的。”
她不相信的瞥了我几眼，然后冷哼一声：
“最好是这样，我可不想自己花费大心血培养出来的是这样一个废物女儿。”
我的妈妈是教化学的，所以我的化学作业都是给她过目的。
当我再一次怯懦地递上我写好的练习题，她不耐烦地一把抓过去。
随意扫了几眼，然后就像是被惹怒的狮子，发出一声惊天的怒吼：
“顾禾，我怎么和你说的，这些题我已经都给你讲过了，你为什么还在错？”
“你到底有没有用心？”
“你甚至都比不上我班里那个叫周小甜的女孩，人家家庭条件比你差多了，为什么人家能行，你不行？”
她失望地摇摇头，眸子里满是对我的不满。
甚至那一次，她抓起我的手，准备把我带去医院，测试我的智商。
只是出来的结果显示我一切正常。
而后她不死心，怀疑是她生产的时候医院抱错了孩子，不然为什么我一点都没遗传到她。
相比之下，她觉得似乎周小甜更像她的女儿。
不过鉴定结果显示，我和她的亲缘关系高达。
她终于放弃这些无用功，接受了自己的女儿就是个蠢货的事实。
自那开始，她就彻底放弃了我，转身把自己一切的心血都花在了周小甜身上。
爸爸有次出差，我生病发烧，于是打电话给妈妈，想让她请半天的假带我去医院，因为我实在没有气力了。
结果电话那头，我妈妈冷淡地呵斥我，让我懂点事，她还有课要上，不可能为了我抛下全班四十多个学生，让我自己忍忍，她停顿一秒，接着若无其事“反正死不了人”。
我浑身的血液都冻僵了，我不知道一个母亲在自己孩子生病的时候告诉她“忍忍就好，反正死不了人”到底正不正常。
一开始，我照着她说的做了，我想我不能再让她对我失望。
可是我后来实在忍受不住了，自己和班主任请假去了医院，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大厅里，茫然地不知所措。
生病的时候人的情绪是如此低落，我恹恹地靠在医院输液大厅的座椅上，脑袋一点一点的，满是昏沉。
恍惚间，我好像看到了我的妈妈，她牵着一个女孩在我的视野中匆匆经过。
我使出全身的力气喊了一声“妈妈”，但她没听见，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睁大眼睛更加仔细辨别，后来才确定我真的没有看错，那就是我的妈妈。
只是她抛下我，对着别的孩子嘘寒问暖。
而那个女孩正是她班里的周小甜。
不是说生病忍忍就好了吗？妈妈？
所以为什么独独丢下我，陪着别的孩子啊，妈妈？
我的妈妈好像变成了别人的妈妈。
我呆呆地愣在原地，灵魂似乎已经被这个事实击倒，有一种眩晕感涌上我的喉咙，我的四肢发软无力，仿佛再也站不平稳。
我从未觉得自己是如此可笑，而这个世界又是如此的荒唐。
我紧紧闭上眼睛，再不愿多看一眼。
04
在她们的谈话之间，我的妈妈对别的女孩诉说抱怨对我的诸多不满。
然后她拉起周小甜的手，一脸遗憾地叹道：“你要是我的女儿就好了。”
然后她一拍脑袋，喃喃呓语说可以收养周小甜啊。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做出了打算回去把周小甜人为养女的决定。
我看着我妈妈满脸笑意和满足地唤周小甜为“宝贝女儿”。
而周小甜低微着嗓音应答，眸中眼泪漪漪，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因为她的原生家庭并不好，我妈妈的这个提议像是从天而降的惊喜，将她砸的晕乎乎的。
忽然她有些迟疑地提起我，问我妈妈我会不会介意她的存在。
我妈妈的笑容凝固在嘴角，随后一脸不在意，“不用管她，我做什么都与她无关，用不了询问她的意见。”
明明已经死了，但我听到我妈妈这些锋利的文字后，还是心头悲恸，心脏像是被人捏碎那样，再多的千言万语也终归于叹息。
“妈妈……，难道我不是你的女儿吗？我只是不够聪明而已……”
我盯着我的妈妈，对她说出了我多年的不解。
只是她再也听不见了。
半决赛成绩出来了，周小甜顺利进入决赛，我的妈妈为此而感到高兴和自豪，面上一片洋洋喜气。
于是我的妈妈提议带周小甜出去吃一顿好的，就当庆祝她这阶段取得的成功。
忽然，有电话打给我的妈妈，于是她疑惑地掏出手机接通。
“喂，您好，请问是顾禾的母亲周晓晓女士吗？”
“我是，请问怎么了？”
“我们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告诉您，您的女儿因为前一天出车祸，已经抢救无效死亡，请您尽快来认领她的遗体，并与肇事司机商议事故后解决的问题……”
还没等对方说完，我妈妈就毫不犹豫地关断了电话。
“周老师，请问是什么事情呀？”周小甜好奇地询问我的妈妈。
“没什么事情，诈骗电话。”我的妈妈没有一丝波澜地回答她。
趁着周小甜准备的时间，她的指尖在手机上飞速游走。
“顾禾，你能不能懂点事，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你真是越长大越不懂事了，你爸爸也是，一点没把你教好。”
“我现在和小甜正在关键时期，不要再来打搅我。”
若是从前，我的妈妈给我发了这么多消息，我肯定会开心得转圈圈。
哪怕这些字眼里都是对我满满的不厌烦。
我还是依然固执地认为这也是我妈妈对我的一种另类关心。
只是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我之前是多么的天真可笑。
我的妈妈只是单纯不想让我打搅她栽培新的好苗子。
这么些年过去了，而今我终于死心了。
妈妈，我不再想追着你的背影了，也不再期盼你的目光会重新落在我的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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