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投胎是技术活，可我太小了没什么技术。
又说慢工出细活，于是我左挑右选、千挑万选。
整整三年。
终于挑中了一个最满意的妈妈。
她漂亮、善良、温柔，最重要的喜欢小孩子。
可是她为什么不要我？
我明明已经选了她两次了。
1
第一次见到我妈妈的时候她刚考上了大学。
那么多人里面我第一眼就瞧见她了。
她真好看啊，我还没读书呢，不知道怎么形容。
长长的头发、白白的皮肤、红红的嘴唇。
总之，我和她后桌的男孩一样被她迷住啦！
她也很善良，有老人摔跤的时候只有她会毫不犹豫的上去搀扶，她说她奶奶也这么大年纪了，也会有需要帮助的时候。
她从小跟奶奶一起生活，格外有同理心。
她还很温柔，说话总是轻声轻气的地，不对任何人发火。
包括她爸妈家里那个很讨厌的弟弟，他一个人吃两块面包还要抢我妈妈手上的馒头。
最重要的是，她真的很喜欢小孩子，村里的每个小孩子都喜欢她。
一起的小伙伴劝我，「00126，她太小了，结婚还早呢，你别浪费时间一直等了，有这个功夫别人已经在妈妈怀里了。」
我没有名字，00126是我的编号，名字要等妈妈取的。
00155喊我去看她的妈妈，还有再有一个月她就要去找她了。
我不想去看。
大家都围着我，骂我胆小，说怕她们的妈妈比我选得好！
才不是！
00155的妈妈一心想生个儿子，每天吃酸的，天天嚷嚷着我的大儿子！
别人说一句可能是个女儿就会破口大骂。
可是00155跟我一样是个女孩子！
00133的妈妈是很有钱，可是她一点也不喜欢小孩，每天都在说快点生出来丢给爷爷奶奶，她好出去玩。
00201的妈妈会打小孩，他哥哥在家天天哭。
我把所有人的妈妈都吐槽了一遍。
我妈妈才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妈。
于是，我没有朋友了。
他们说再也不理我了。
「你不要叫她妈妈了，她还不是你妈妈呢！也许她将来根本就不会要你呢！」
啊啊啊啊啊啊太恶毒啦你们！
不叫就不叫，反正我等得起，总有一天她会是我妈妈。
2
她叫张雪。
名字是不是也很好听？
之前她们都说我是妈妈吹。
好吧，我就是。
可是张雪这几天心情却不是很好。
她想把大学上完，可是爸爸妈妈不同意。
原因是弟弟只比她小两岁，到时候家里供不起两个学生。
可是弟弟的成绩很差，根本不可能考得上。
「他怎么考不上？别搞得这家里只有你一个人会读书似的，男孩子晚熟一点，等你弟弟发奋起来，分分钟甩你几条街。」
回奶奶家的时候，张雪碰到了他的后桌，那个一见到她就会笑没了眼睛的男孩。
「怎么不高兴？」男孩凑到她面前。
「在想着无法上学，之后可能真的要去打工了。」
男孩看起来很吃惊，「你成绩这么好，考上大学了也不上吗？」
张雪朝他摆了摆手就回去给奶奶做饭了。
过了几天，张雪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因为县城里的大专，今年会有护理和幼师的名额，读三年，免交学费，但是得签服务合同，保证一段时间内服从就业安排。
张雪咨询了老师，老师说她如果愿意报的话，肯定没问题。
家里本来不同意，后来听张雪的同学说城镇里的护理和幼师可吃香了，工资特别高，三年能买房的那种。便乐滋滋地答应了。
张雪幼师毕业的那年已经快二十了，在村里这里年龄不结婚的姑娘已经不多了，他爸妈撑着她出来能买房的一口气，一直等到她毕业。
刚毕业从镇上回来的那一天，她先去看了奶奶，然后才回的家里。
我拼命叫她不要回去不要回去，可是她听不见。
家里张灯结彩的，张雪还想着怎么六月像过年似的？
3
张雪订婚了，在她刚毕业回家的第一天。
她被锁在屋子里，等待那个素未谋面的、出了38万彩礼的未婚夫。
深夜门才被打开，伴随着人一起进来的是一阵鱼腥味。
张雪差点吐出来，她从来不吃鱼，因为她闻不了这股味道。
她知道她的未婚夫是谁了。
隔壁村子里有个出了名的富户，生了三个儿子，老大卖鱼、老二卖肉、老三卖米。老两口还经营自己的养殖场。
他们有钱也舍得，自然有姑娘愿意嫁。
只是那家的老大，长得实在丑陋，身上常年有股去不掉的鱼腥味。
定了两次婚都退了，都说太熏人了。
我在天上看了半天，也没明白怎么刚毕业的张雪就要结婚了，而且她明明跟她后桌一直在通信，还约好毕业后一起去城镇的。
张雪哭了，她的眼泪顺着脸庞一直往下流。
鱼老大坐在床头看着她。
「小雪，你别哭，跟了我你不会吃亏的，你妈说你弟妹怀孕了，要彩礼结婚，我眼睛没眨就掏了38万，我真挺喜欢你的，也能挣，你将来跟我好好过，我不会亏待你的。」
鱼老大一边说话一边往张雪身上靠，张雪这下真的吐出来了。
本来还和颜悦色的鱼老大瞬间变了脸色，「张雪，嫌弃老子是吧？读书了不起，看不起卖鱼的？不是我看你可怜愿意出彩礼，你妈急得能把你许给傻子！别跟我装清高，把衣服脱了。老子付钱了，你今晚必须好好伺候我。」
他一点也不温柔，张雪哭了好久好久。
我不喜欢他，我不想他当我爸爸。
可是一连十几天张雪都没能出这个门，早晚他爸妈把饭端给他，晚上鱼老大就来了，等隔天一走门又被锁了。
他每天都欺负张雪，张雪从一开始的呕吐反抗，到最后的麻木，面无表情。
4
张雪还是从那间房走了出来。
因为学校找来了，签了定向要履行合约，七月前就要报到了，不然就要交违约金的。
张雪妈妈一听要赔钱，赶紧催着张雪去上班。
还让弟弟张松和弟媳一起跟着去。
正巧弟媳怀孕了，镇里的话条件好一些，做检查也方便。
张雪第一年去，还没资格分配宿舍，只能在学校周围租房子。
她身上没有钱，是鱼老大出的钱。
鱼老大在新租的房子休息了一夜才走，赶着去卖鱼。
张雪起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烧了一堆信。
那是她的后桌写给她的。
烧完了信，弟妹刘云云起来了。
她指挥着弟弟，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
「怎么还是觉得家里有股味道呢？阿松哥，你能闻到吗？」
她凑到张雪面前，「姐，是你身上的味道吧？昨天你们是不是那个啦？他那满身的味道你是怎么受的了的啊？」
「是我姐烧纸的味道吧？姐，云云怀孕了，你下次别在家里烧东西了，呛的慌！」
刘云云还想说些什么，被张松推着进房间了。
张雪又流泪了，这段时间她总这样，根本忍不住。
她想奶奶了，但是村里的电话最近总是打不通，也不知道奶奶最近怎么样？等这周报道完了之后才能回去看一看。
5
转眼已经过去一个月，张松还是没能在城里找到工作。
他跟刘云云商量，回农村去吧，至少家里还有田地。
刘云云死活不肯，「这里多好，我不回去，你要回去你回去，我跟姐在这！」
「你在这谁照顾你啊，我回去了不可能天天过来的。」
「姐姐照顾我啊，妈不是说了，姐工资可高了，而且你不还有个有钱的姐夫，养活我还能成问题？」
张松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真把他媳妇放在这就回去了。
6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脚底好些变透明了。
张雪也越来越不舒服。
本来鱼老大来的那一两天才会呕吐，这些天却一直吐不停。
最严重的时候水都喝不进去。
刘云云来这里是享福的，她什么也不做。
每天一天三四顿的要吃要喝，稍微迟一些就跟张雪吵架。
「我怀的可是你们张家的种！」
听到她说这种话张雪会更头疼，她会喋喋不休的骂上大半天。
张雪只好强打精神照顾她。
有一天鱼老大来发现张雪瘦了好多，同住的刘云云倒是圆润雪白。
他给了张雪几张红票子，让她多给自己买点吃的。
「老子喜欢丰满一点的，你看你像个四季豆。」
话虽这么说，晚上他还是要跟张雪同床。
张雪挣扎的有些猛，还被扇了巴掌，她便不再动了。
7
第二天张松带着他妈就上来了。
趁着张雪去上班的功夫把她房间翻了个遍，找到了鱼老大昨天刚给的六百块钱。
我心里还在庆幸，幸好他们找的不够仔细，张雪真棒！
是的，张雪在攒钱，她真的没什么钱，但是她一直在努力。
后桌来找她了，张雪只说自己结婚了，以后别再联系了。
那男孩倔强的看着她，问她为什么？明明快要在一起了。
他的眼睛是红的，眼神是痛的。
但还是祝福她，「雪儿，祝你幸福。」
比起鱼老大，我真的很喜欢小后桌，他对张雪温柔又耐心，如果他能做我爸爸就好了。
8
张雪妈妈拿了钱，买了一桌子菜在出租屋里做饭。
张雪一回家，她便骂道，「你弟妹在这你也不好好照顾人家，天天吃的都是啥，你好歹也是个人民教师，不知道孕妇要吃些啥吗？」
张雪总觉得家里飘着若有似无的鱼腥味，她强忍着恶心想回房间，张松却一把扯过她。
「姐，你怎么回事啊？云云是孕妇啊，你身上那么多钱，怎么就不愿意买点菜呢？咱们不是一家人吗？」
张雪一把推开他去厕所吐了。
「妈！你看她！」
我在妈妈旁边转来转去，想帮她拍拍背，可是怎么也拍不到她。
我整个脚都透明了，感觉整个人也越来越轻盈了。
9
张雪妈妈在这里待了三天，每天都骂骂捏捏的，不是抱怨张雪没有照顾好弟媳，就是嫌弃张雪工资发得慢，总之在这个家里张雪永远都是错的。
我很心疼张雪，我在天上望着她，每天陪她一起努力工作、拼命攒钱，又陪她一起流泪。
她越来越不舒服了，我感觉她整个人已经瘦脱相了，因为她吃得都不够她吐的。
这天张雪刚做完饭，一口没吃就到卫生间去吐了，把拿起筷子准备吃饭的刘云云气得够呛，她把筷子一扔，道：「姐姐，你要是不想我待在这里你就直说，天天这幅做派谁受得了啊？」
说完还不解气，给在农村的张松打电话，一张口就是，「姐姐看我不顺眼，我一吃饭她就呕吐，这谁吃得下去啊？我最近都瘦了，到时候你儿子没发育好可别赖我！」
这人可真不讲理！恶人先告状就算了！她还重男轻女，一天到晚我儿子你儿子的，可她的小孩明明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那个小女孩为了选她做妈妈等了大半年呢！差点比我对我妈妈还虔诚！
10
我的膝盖也变成透明的了。
我觉得自己越来越轻，或者说越来越单薄。
我听说这是妈妈要来接我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被呕吐折磨地面黄肌瘦的女孩，她依然面带微笑地轻抚着小腹，在日记本里写下，「我决定生下她了，它既然选择我做妈妈，我不能让它失望。」
妈妈，妈妈，妈妈。我一边流泪一边叫她。
【截断位截断位截断位】
她接着写道：「也许一开始会有些艰难，但我有稳定的工作，他如果不想要，我也能养活它。」
鱼老大不会不想要，他只会用这个孩子绑住这个女人，让她继续为他生儿育女，最终沦为他的附属品或者说生育机器。
张雪想了好几天，犹豫了好久，为了我，她要妥协了。
可是我后悔了，我一点也不想做她的女儿了，我害怕。
尤其看到那一地的血，我头皮都麻了，如果说当妈妈要付出张雪的生命，那我是万万不会挑中她的。
10
我的妈妈，她那样好看那样温柔，她值得这世界上最好最疼她的人出现，而不是被这样粗暴的对待，最后流了一地血，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
那天鱼老大来了，张雪正在准备第二天上课要给小朋友用的手工。
他进来的时候张雪正聚精会神的忙着，一点动静也没听见。
他从背后抓住张雪的头发往后一拉，「我现在回来你都不带理我的？」
张雪吃痛地回身，看到是他，勉强地笑了笑，「你回来了，我刚在忙，没听到。」
鱼老大盯着她看了半晌，道：「我听说你原来在学校有个相好的，现在还联系不？」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张雪没理他。
「我问你话呢？装什么蒜！」说着他一巴掌打在张雪的脸上，她的脸一下子就肿了起来。
「你听谁说的，我没有什么相好的，在你之前我没谈过恋爱。」
是的，只是有个互相爱慕的对象，确实还没到交往那一步，张雪没有骗人。
鱼老大冷笑了一声，「别以为我好糊弄，我今天去你家了，听你弟妹在那哭诉呢，说来的第一天你就烧了许多情书，还说那相好的有事没事就在楼下等你呢，怎么？看不上老子这个臭卖鱼的，准备随时跟人家破镜重圆呢？」
「你也不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瘦得还不如竹杠，一点手感都没有了，哪个男人还高兴看你一眼？」
「张雪，你拿我当傻子糊弄呢？你妈昨天跟我说你弟弟找工作要二十万，说这钱叫我出，我不是出不起，但你也得值这个价吧？」
说完，那鱼老大大咧咧地坐在床头，充满暗示地看着张雪，看她表现的意味很明显。
11
张雪捏了捏手上的笔，又摸了摸肚子，对鱼老大开口道：「我有事情跟你说。」
鱼老大情绪很暴躁，感觉随时都要打人，我在天上都替张雪捏了一把汗，她是不是要告诉鱼老大准备接我回家了？
哦，那我以后就要叫他爸爸啦！我也要有爸爸了。
虽然他看起来脾气不好，对张雪也一般，但我出生了以后会很乖很乖，也许他会有所改变呢？
人家都说，家有一小，如有一宝呢！
张雪是不是也是对他抱有这样的期待所以才打算告诉他呢！
谁知那鱼老大根本没等张雪说完，就站起来把张雪拖到了房间床上，房门没关就开始扒她的衣服。
一边脱还一边说，「别成天跟老子装腔作势，有什么事情跟我说？想跟我离婚，跟那个同学好？做梦吧你！」
「老子一天不死，你一天是老子的人，你一天就得伺候老子！」
「你爹娘老子，还有那个不要脸的弟弟，真是好意思开口，一张口就要二十万，还不给不行，拿老子当摇钱树呢！」
「老子有的是钱，就是不给他们！」
「以为把你嫁给我，就能拿捏我了？一边嫌弃老子一边却要花老子的钱？」
鱼老大的质问一声比一声大，张雪的悲鸣声却一声比一声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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