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把一盘黑乎乎的肉放在餐桌中间，催我快吃。

我很好奇，咬了一口，味道很怪。

我问婆婆，这是什么肉？

她露出恶毒的笑：

「好吃吧？猫肉，你吃的是你的猫。」

我冲进厕所，吐得肝肠寸断。

1

把肠胃都吐空了，我感到怒火攻心，心痛和恨意交集。

回到饭桌前，婆婆，还有我那没心没肺的老公林生，仍在若无其事地吃饭。

林生甚至不过问我一句。

这已经是常态了，我早已习惯。

满腔怒火，我直视着婆婆：

「你怎么这么残忍，那可是我的猫啊，你怎么下得了手……」

我的猫叫布布，它陪了我快一年了，是它把我从抑郁中解救了出来，否则我早已不在这人世间。

如今，它却成为饭桌上的一道菜。

婆婆噗嗤一笑：

「是你的猫怎么了，它整天叫唤个不停，烦死人了。我把它杀了还能给我儿子补补身子，来来，儿子，你多吃点。」

婆婆夹起一块猫肉往林生碗里送，林生端起碗去接。

我上前，把饭桌一掀，锅碗瓢盆哐当摔碎，饭菜洒落一地。

婆婆和林生吓得一惊，立马跳了起来。

他们吃惊地看看地上一片狼藉，又看看我，满脸不可思议。

他们怎能想到，平日不声不响的我，今天竟然敢掀桌，这是要造反。

「陈心，你发什么疯，你不想吃饭，别人还要吃呢。妈辛苦烧的菜，你就这样糟蹋了，向妈道歉，马上！」林生指责我。

我看着眼前的他，很陌生，看不到一点当初刚在一起时的影子。

「吃吃吃，你就吃死得了，我的猫你也吃，你就不怕它晚上来找你索命吗？」我的话像冰霜一样冷，「道歉？她怎么对待我的，你不知道吗？你怎么不让她给我道歉？坏种！恶心！」

婆婆见我把饭桌掀了，还这么骂她的宝贝儿子，又连带着一起骂她，可把她气坏了。

她怒目圆瞪，伸出食指指着我，嘴边还挂着米粒，骂道：

「你造反了你？你敢在我家撒野？你当自己什么身份？生不出孩子的贱蹄子一个，还敢耍威风！」

我看着这个颧骨高凸，眼窝深陷，一脸凶相的农村女人，挑眉道：

「对，我今天就是造反了，我受够了你这个老巫婆！你该下地狱了。」

「你叫我什么？」婆婆气呼呼地推了我一把。

「老巫婆——这不就是你户口本上的名字吗？」

婆婆气得脸上肉直跳，抓起板凳就要砸我。

这时，铁门吱吱呀呀响，有人来了。

2

「哟，这是怎么了？」

一个嘹亮的嗓门响起，是隔壁王大娘。

她牵着她的五岁的胖孙子，身后跟着她那怀胎六月的儿媳妇。

得，又来给我耀武扬威了。

「还不是这蠢货，今天不知发什么疯，还敢动手掀桌了。」婆婆指着我。

有人来了，婆婆不便对我大打出手，却不妨碍她一如既往地刁难我。

更何况这王大娘跟她是一丘之貉，两个人是唱戏的好搭子。

「什么事能闹得饭都吃不上，这么大阵仗。难道，神经病又犯了？」

王大娘似乎是关心，其实内心得意洋洋。

她最爱看我出洋相。

我前段时间患抑郁症，是精神病，不是神经病。

但王大娘和婆婆就喜欢故意说成神经病，以此来对我笑骂嘲讽。

「可不是嘛，别管她了。小宝，来，奶奶带你拿好吃的。」婆婆招呼王大娘的孙子。

婆婆从厨房中捧一个小碗出来，里面盛着黑乎乎的肉。

依然是布布的肉。

「婶，这是什么呀？」王大娘的儿媳妇林芳问。

「猫肉，香着呢。你要不要吃一块？」

「好啊！我就好这一口呢。村里好久没人杀猫了，根本买不到猫肉啊。」林芳一口答应。

「这猫是自家养的，可比外头卖的好吃多了。」

婆婆看向我，露出一个邪恶的笑。

「咦呀！那味道一定极好啊！」林芳兴致勃勃。

「哼，也不为自己肚里的积点德。」我冷哼一声。

「什么？！」

王大娘和林芳异口同声。

她们不相信我会这么说话，在她们看来，我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可从不敢这么说话。

我从来不敢顶撞婆婆，也就是不敢跟她们唱反调，让我往左，我不敢往右。

今天我却一反常态。

她们不知道，布布对我意味着什么。

布布死了，我就再也不抱一丝幻想了。

「吃吧吃吧，只是别忘了，我的猫知道你们这些人的真面目，你们吃了它，夜里碰到了什么可别害怕。」

林芳瞥了我一眼：

「原来是布布啊，那还非吃两口不可。」林芳笑道，「而且，不是我想吃，是我的龙凤胎想吃。」

林芳摸了摸肚子。

她再次用这样的手段，把火引到我身上。

只是这一次，被烧到的不是我。

3

我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大学毕业后勤勤恳恳工作。

朝九晚五，生活平淡，但也没什么忧愁，一个人的小日子过得十分舒适。

身边的人纷纷结婚生子，我本来并不着急。

只是大家都在议论家庭和孩子，我渐渐地感觉自己好像已经脱离了他们。

有热心的朋友和同事看我只身一人，开始给我安排相亲，我想着又不会少块肉，那就试试吧，于是我认识了林生。

他是农村孩子，我也是。我们都在这异乡拼搏。

林生学历比我差，工资也没我高，单亲家庭，父亲在他年幼时就病逝了，是他的母亲把他一手拉大。

但他长相不错。

相处半年，我跟林生领证结婚。

虽然算不上轰轰烈烈的爱情，但我不讨厌林生，林生对我也挺好，两人相处还算默契。

这应该就是大多数人的婚姻吧。

林生工资上交，每天回家他做饭，家务两个人一起收拾。

我们小两口过着简单的日子，我要求也并不高，简简单单，平平凡凡就够了。

在这样的日子里，我能感到细微的幸福。

一年后。

某天，林生突然让我辞职，跟他回农村老家。

「为什么要回去呀？我们不是干得好好的？」我很吃惊。

我们俩人都是从农村出来的，深知农村工作机会少之又少，根本不适合年轻人打拼。

在农村的日子可以一眼望到头。

「妈让我们回去。」林生支支吾吾。

结婚至今，我见婆婆的机会不多，算下来不过三四次。

没见面之前，想到婆婆一个人把林生拉扯大，一定很不容易，她一定是个十分了不起的女人。

然而，第一次见面，第六感告诉我，婆婆不好相处。

好在我跟林生在城里工作，不会经常跟婆婆打交道，也就避免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但林生现在让我辞职回他家，我是怎么也不愿意的。

「妈为什么要让我们回去？」我继续追问，「我们在这生活得好好的，回农村能有什么出路啊？」

「妈说，你工作太累了，让我们回家里，她来伺候我们。」林生眼神躲闪。

我脑中出现婆婆的模样，吓得一激灵。

不行！不能回去！

「我又不是残废，有手有脚，为什么要妈伺候？要回你回，我可不回。」

「唉，跟你说白了吧，妈说一年了，你还没怀孕，觉得是你工作太累了，让你回家养着，带你去看看。」

我有些吃惊，说不出什么感觉，就是有些怪怪的。

「一年没怀孕不是很正常吗？我们也没有好好备孕啊。而且要看也是在城里医院看，怎么还回村里去看呢，这不是反了吗？」

「正常来说，一年没有安全措施，应该怀了才对……你却……」

我盯着林生，皱起眉头：

「你觉得是我的问题？」

「不然呢？我一个男的，又不是我怀孕，还能是我的问题吗？」

林生此话一出，我觉得他愚蠢透顶，生物他没学过吗？

「我们俩都还没好好讨论过要孩子的事情，妈急什么？」

「村里人天天问她呢，她不得着急吗？」

「狗拿耗子。」

「陈心！不允许你这么说妈！」林生严肃道。

我很吃惊。

林生第一次这样凶我，我很委屈：

「要辞你辞，反正我不辞。」我扔下这句话，起身就走。

「我已经辞职了，而且我也帮你发微信给你的领导了。」

什么？

打死不信，林生会做这么过分的事情。

我掏出手机，果然看到跟领导的聊天对话框里有一段辞职申请。

理由是身体不适，辞职休养。

领导回复：申请通过。

我气愤极了，我几年的摸爬滚打，才拿到了现在这份待遇不错的工作。

林生，他根本就不尊重我。

「你怎么可以代替我做决定，这是我的工作啊！而且你也不跟我讨论讨论，你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气得发抖。

我感觉自己的面前站着一个陌生人，而我从未了解他。

「妈跟我说，你肯定不愿意辞职，让我帮你去辞职。」

我脑子嗡地一响。

「妈！妈！妈！你妈是皇帝吗？她的话就是圣旨？你是不是还得跪着接旨啊？」

「闭嘴！陈心，在我心里，我妈就是皇帝，她说的话我都会听，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她对我是无私的爱。」林生一本正经地答道。

我感觉自己吃下一群苍蝇。

恶心极了。

4

婆婆让我们回老家去，林生忙不迭地执行。

他动作迅速，跟房东退租，把行李收拾妥当。

「我不回去。」我还在做最后的反抗。

「心心，跟我回去吧。妈是过来人，她肯定知道怎么样对你好。」林生开始苦口婆心地劝我。

「我又不是母猪，难道你娶我就是为了让我怀孕生娃，给你家传宗接代？」

「当然不是了。但是你自己不是也喜欢小孩吗？我们回去调养调养，等你怀孕了，我们再回来城里，你说好吗？」

林生说得没错。

我是一个很传统的女孩，我希望有自己的小家庭，有孩子。

但是我才24岁啊，我一点也不着急生小孩。

林生和婆婆就急成什么样了。

林生见我不说话，继续说服我。

「我也心疼你每天上班辛苦呀，我们回去老家，让妈照顾照顾，我们闲下来，说不定很快就怀上了呢。」

林生说了软话，事情也到了这个地步，我别无选择。

「我就当回去休息休息，最多半年，半年我就要回来。」我跟林生谈判。

「我答应你！」林生斩钉截铁。

于是我跟他回到农村老家。

我的右眼皮直跳，不知道将会面对什么。

5

「回来啦，妈盼星星盼月亮，总算可把你们盼回来了。」

出乎意料，婆婆热情地迎上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我把本来不悦的情绪藏了起来。

那天，婆婆做了一大桌的菜，一直往我碗里夹菜，让我多吃。

「心心，快吃吧，这里就是你的家，不要客气，哦！」

「谢谢妈，我会的。」

「你看你，都瘦了，回来了就让妈好好照顾你，啊！」

怎么会瘦了？结婚后我还长了五斤呢。我心想。只是不好打婆婆的脸。

「知道了妈。」我口头上还是答应了。

林生看着我和婆婆相处得其乐融融，一副「就跟你说过了，我妈很好相处的」的神情。

只是，我没那么乐观。

再说了，自古以来，婆媳相处就是门深奥的学问，把同一个男人当做自己所有的两个女人，和睦相处已经是难上加难。

我感觉和和气气的背后，隐藏着什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