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凤凰一族，娘子是要靠自己孵出来的。

单身不香吗？我直接将蛋丢进柜子。

下一秒，雪白小团子就从柜子里爬出来，奶声奶气的控诉我：

「你为什么不孵我？」

我没办法解释。

因为我是只山鸡……

01

我叫苏晚，是只混在凤凰堆里的山鸡。

山鸡就是字面意思的山鸡，并不是指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凤凰。

虽然我也确实如此。

我的哥哥在上一次神魔大战中牺牲，母亲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于是从山沟里捡回了与哥哥八成像的我，带回身边抚养。

梧桐山风水养人，我洗净灰尘，重塑灵相后，几乎与我故去的哥哥长得分毫不差。

母亲常在我入睡后，抚摸着我的脸颊，唤我「念念」。

我感念母亲的收养之恩，但并不愿永远做别人的替身。

好在凤凰一族不会真正的死亡，三百年后真正的苏念便会涅槃归来。

那时我便可以离开这里，寻一处自在天地度过余生了。

02

我这样打算着，混到了二百五十岁。

凤族族长突然为我带来了一颗蛋。

「这颗蛋是你们苏家的，可以孵出你的娘子。」

山鸡自然不会拥有凤凰族命定的娘子，所以这颗蛋应该是我哥哥苏念的。

「你再多等一阵子。」我拍了拍蛋安抚道，转头将它丢进衣柜。

然而——

下一秒。

一个雪白的小团子就从衣柜里踉跄的爬出来。

她的眼睛红红的，说话声哽咽：「夫君……你为什么不孵我？」

我连忙抱起团子。

「小孩子不要瞎说。」

团子哇得一声哭的更凶了，一边哭一边用小手扒拉我。

「坏……坏夫君，还想骗我，当我是三岁小孩。」

我把她抱到腿上坐着，用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小宝贝，你哪有三岁啊？」

03

团子是只有自尊心的团子，见我看不起她，便气鼓鼓的跑到藏书阁去了。

我扒着窗户往里看。

她够不到椅子，只好蜷在角落里看书，背影像只雪白的小仓鼠。

好可爱，好想亲一口。

次日，我实在惦记，于是带了小点心去看她。

虽然凤凰从出生起就不需要进食，但小孩子总归是馋嘴。

我使了个瞬移术来到藏书阁，远远的看到书架后有一个人影。

等我到跟前，才发现昨日团子已经不见了，竟然长成了一个十五六岁大的少女。

她裸露着圆润白皙的香肩，昨日的小衣服只堪堪够遮住关键部位。

「啊！」

看到我后，她紧张坏了，死死地抓着衣服，害怕我这个登徒子要对她图谋不轨。

「现在，现在还不可以看。」

「哦？那什么时候可以呢？」

她认真地说：「要等我们成亲的时候。」

见我一脸忍不住的笑意，她便羞恼的不行，脸上起了层薄薄的红。

我支着下巴看着眼前的少女，她长得可真好看，稚嫩的脸已初见轮廓，一双眸子如星辰般澄亮耀眼。

可惜不能是我的。

「不逗你了。」

我解下披风，盖到她的身上，把带来的小点心递给她。

「哎，你要不要给自己取个名字？」

「我叫慕晚。」

「哪有女孩子叫这个的？」

「我就要叫这个，我喜欢苏晚。」

她认真的看向我，眼里似乎流淌有满天星辰般无尽的温柔。

04

「晚晚，我昨天都没有好好睡觉。我以为你不喜欢我，所以不敢回屋里。」

她沮丧的垂下脑袋，轻轻的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确实不应该把她放在这里不管。

「所以，晚晚可不可以抱抱我。」她凑到我的耳朵旁，软软地问我。

像一只毛绒绒的小兔子。

真的很难把持住。

稍微抱一下也没关系吧？

见我默许，少女一下子扑进我的怀里。

她的脸热热的，贴着我的时候，我似乎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不一会，从披风中探出来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我。

我抬手敲了一下她的小脑瓜子。

「看我做什么？」

她有些心虚的吐吐舌头：

「我好像还是有点饿。」

小凤凰在刚出生的时候需要学习辟谷，需以山泉鲜果为食。

在看到摆在她面前的一盘蔬果后，慕晚皱起了眉头。

「晚晚，你想吃啥？我给你做。」

「嗯？」我闻言不禁失笑，「你做的饭我可不敢吃。」

看到她气鼓鼓的眼神，我忙安抚到：「我相信你还不行嘛。」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跟着慕晚去了厨房。嘴上说着给她打下手，其实是怕她把我厨房给炸了。

……

事实上我的顾虑是多余的。

慕晚熬了一锅牛骨汤。咸淡相宜，刚好对我的口味。

我一边毫无形象的嗦牛骨，一边含糊不清的问：「你这是什么时候学的？」

「昨日在书里看的。」慕晚又盛了碗汤递来，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我看。「是不是味道还不错？」

只看书就可以学成这样？这天赋真是羡慕不来。

我掐了掐慕晚的脸，感叹道：「真想把你留下来做饭。」

慕晚则笑盈盈的答应：「好，以后千千万万年，都只给晚晚做饭。」

嗯……

千千万万年啊。

可是山鸡哪有千万年呢。

今年我二百五十岁，就算我是山鸡成精里活得最久的，也活不过四百岁吧。

我一点都不怀疑她此刻的真心，只不过这些都应该给她命中注定的苏念。

这让我生出了鸠占鹊巢的愧疚感。

将碗底都喝的干干净净后，我叼着筷子，捧着一摞盘子到厨房洗碗。

慕晚伸手抽走筷子：「我来就好。」

我认真的看了她半刻。

「慕晚，你在外边等我，我一会有话要对你说。」

05

慕晚乖巧的支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从厨房里走出来。她眼里似有压抑不住的光彩，期盼的看着我。

我被她盯得不自在，往后退了一步。

「干嘛这样看着我？」

独属于少女清瘦的手拉住我，掌心温热。

「不要紧张，晚晚。大胆的说出来。」

我：「啊？」

慕晚看了看我迷惑的眼神，我们这样对视良久，最终还是她先败下阵来。

不过她仍是不死心的挣扎了一下：「晚晚，原来你不是想表达对我的喜欢吗？」

我：「……」。

于是，慕晚黑着脸从怀里抽出一本书，划掉最上面一行。

我凑过去看，写的是：「小娇妻守则第一条：想抓住男人的心，就要抓住男人的胃。」

这种胡说八道的书在人界都卖不出去吧！

可慕晚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这世间的书不都像符咒书一样有用，多的是糟粕。她失落的眼睛中似有湿漉漉的光，映照出我的身影。

我的内心莫名又多了些慌乱。

不行，你可是一只——活了二百五十岁的山鸡呀！

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被一个小屁孩动摇心神呢？

赶紧让她看看未来的夫君预热一下感情。

我把慕晚拽到院子里的梧桐树下坐着，抬手施了个结境术，一时间我们周边景色迅速改变，转瞬已经身临几千年前的神魔大战的现场。

白衣盔甲的飒爽男子一人独挑几百魔兵，他的身上逐渐出现深可见骨的伤口，流出汩汩血液。

四处都是硝烟，而他的同族早已被魔兵杀死，化作星星光点萦绕在战场上空。

终于，他将手中的凤羽长刀砍向最后一个魔兵。

「铮——」兵器交接声音刺耳。

当男子解决完最后一个魔兵后。筋疲力竭的闭上眼睛，也化作四散的光点飘散在空中。

……

我收回结境术，神情复杂地望着仍是怔怔地慕晚。

诚然，我这个人得到的爱太少了。不学无术的凤凰并不受待见，我的母亲也并不是真心对我。慕晚这样好，我怕自己会逐渐陷下去，到时候不愿意把她还给苏念。

既然如此，不如一开始就推开她。

不过，慕晚却突然紧紧的拽住我的手：「这是……战神苏念？」

她竟然知道？

我觉得铺垫到位了，于是缓缓的开始试探性问道：「你觉不觉得他是个很优秀的凤凰？」

是不是很欣赏？会不会很心动？

我期盼地看着她，却不料慕晚扑进我的怀里。

她的脸紧贴着我的胸膛，热的发烫。我一时间竟不舍得推开。

「幻境中苏念的脸，为什么和你一模一样？」

我心跳一窒，不知道是不是该把我是替身的事情也全盘托出。

见我不说话，慕晚浅浅的叹了口气：「晚晚，你是不是很想成为苏念？」

我在心里又缓缓的打出了一个「？」

「晚晚，我不会阻止你变得越来越厉害，我也很高兴你有这样远大的志向。」

等等！这是什么奇怪的走向啊！

我猛地抬起头，正好撞到了慕晚的下巴。

疼疼疼！

慕晚立刻心疼的过来帮我揉揉脑壳：「小心一点。」

「晚晚，你这样冒失，等真的上了战场，我可怎么放心。我希望晚晚可以一直平平安安的，不要去当大英雄——」

她说到这个地方，却突然有些难为情了起来，小声的补充到：「能……一直和我好好的在一起。」

我揉了揉还在疼的脑壳，双眼放空。

太震撼了！现在的小女孩想象力如此超群吗？

我甚至忘了一开始是想跟她说什么！

06

凤界的少年少女长到一定年纪就该送到梧桐书院学习一些基本的法术。虽然慕晚看起来聪明的过头，不像是需要基础教育的小屁孩，但我秉承着对她教育负责的态度，还是忍痛花钱送她去了学堂。

果不其然，第一天放学我就迎到了打着哈欠无聊至极的少女。

别的小凤凰都围在夫君身边给他展示新的学习成果。

「夫君你看！」

只见一个凤凰少女费力的施展法术，在指尖冒出一朵颤颤巍巍的小黄花。她还控制不好自己的法术，只见那小黄花残缺着花瓣，好不可怜。

「夫君送你！」

旁边那位貌美的凤凰还没开心的接过，我就慕晚嫌弃的“嘁——”了一声，还未等我反应过来，就看到慕晚伸出手指举到我面前，五根指头噗的一下长出几十朵黄色小花。

这臭屁小孩见到我的瞬间刷的一变脸，开心的把花递到我面前。

「夫君送你！」

我看着慕晚犹如油菜花般茂盛的手指，一时心里没有半分感动，只觉得周边的气压低的吓人。

果然，旁边那凤凰狠狠地剜了我一眼，气愤的拉着他的娘子走了。

我叹了口气，揪掉少女指尖的那些小花，摩挲着她有些发红的指尖。

「低调一点好吗，知道你聪明了。」

慕晚不以为意的撇撇嘴，转而又笑道：「明天给你看更厉害的！」

低调是不可能低调的，第二天学堂先生便亲自拎着慕晚送回了家。

「退学？」

我不敢置信的看着慕晚。

夭寿了，才上两天就被退学，也不知道学费能不能退。

我直接开始卑微祈求：「老师，你可不可以再给她一次机会？」

学堂先生已经开始吹胡子瞪眼了：「她私入藏书院，偷学魔族禁书，这等叛逆之徒我梧桐书院是万万不能容的！」

我一边使劲的帮慕晚说好话，一边这破小孩却一言不发，我没办法，只好客客气气的送走了学堂先生。

关上门，我不解的询问：「你明知神魔两族深仇大恨，为何偷学魔族禁术？」

「神界千年未再出一位将才不就是因为神族故步自封，一点不愿意学习他族长处吗？魔界如今法术修为早在天界之上，只是神界自己霸占了灵气充足的地方才可以镇压魔界多年。」

「如若天界之人依然如此不知进取，早晚会自取灭亡！」

我快被她气的昏过去。反驳到：「不说别的，就咱们凤族的那位战神苏念，灵力难道不在魔族之上？」

「苏念一人何德何能抵抗数万魔族大军？他是被凤族祖神选定的人，身携凤凰晶石之力出生，但记载中他却未曾与晶石之力完好融合。我在藏书院中看到了魔界有书描述，献祭凤凰之力的宿主，能够得到强大力量。他说不定是为了整个神族，被献祭了。」

「而神族为了隐藏这些肮脏事，所以才封锁了藏书院。」

我连忙捂住她的嘴。

这个传闻其实我也曾听过，但若传闻为真，那通过献祭苏念，拥有强大力量的便是当今女凤君。

传闻这位女君手段狠厉，耳目广泛，私下中议论可能会招来大祸。凤族人人只想自保，无人敢当面质疑这位君主。

07

慕晚被退学了，但该学的知识总是得学的。虽然她聪明的很，但我也想帮她一二。

我在藏书阁内温习了一遍基础法术，三天后，顶着个黑眼圈出现在慕晚眼前：「咳咳，你想学什么法术？」

「晚晚教我？」

我心虚的点点头。

「那我要学结境术！就是那天晚晚带我看的那种。」

我悄悄松了口气，她说的是那日我结境带她看苏念的那次。我虽然是个不学无术的山鸡，但结境术上的造诣却颇深，平日里也常去给别的凤凰结境赚一些零花钱补贴家用。

于是我随手捏了个决，周边景象逐渐变化，斗转星移间，葱翠的树林拔地而起，迅速抽条长出了嫩叶，随着我施展法术的动作变换，它们逐渐长成郁郁葱葱的花树。树林中一座木屋悄然出现，里面似乎还坐着两个人。

我瞬间恍惚，总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我一边走神，一边继续将天上掉下来的花瓣换幻化出来。

抬眼却看到慕晚站在树下，微笑的望着我，她似乎并不在意周围的景象变化，而是在认真的看我。我突然觉得心脏漏跳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