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汛还有很久才会来，王老头和我就一直待在他的小屋子里，他有时会给我说他以前遇到的怪事。总感觉时间还没过去多久桃汛就要来了，水面上涨，王老头也就没时间给我讲故事了。

黄河里的尸体大多都是因为感情不顺、意外失足、婚姻破碎等原因而增加的，有段时间王老头一天就能打捞数十具的尸体。

这黄河上的捞尸人并不只王老头一个人，只是王老头的名字更响。毕竟敢对竖尸下手的只有他。据说那些水猴子死在他手里并不是弄虚作假，我可是亲自看到他家里有好多张水猴子的皮。

刚吃了午饭，就有人给王老头打电话，说是有人掉进河里，好像是隔壁村百夫崖的春桃，尸体顺着水流流进了芦苇荡。

令我感到惊讶的是我第一次打捞的尸体，竟然是春桃的尸体。

我小的时候就认识了春桃，这个女生非常不幸，爹娘去世后被人拐到了城里，好不容易回到了家乡，谁知道肚子里竟然有了孩子，只是这孩子还没出生就已经没了，这一系列打击的春桃有些精神不正常，整天在村子里晃荡，村子里的一些小混混给春桃点好处，就可以让春桃乖乖听话。

这次打捞尸体是政府的要求，并没有钱报酬。春桃没有父母，没有人为了她掏钱，王老头孤身一人，并不在意有没有钱，自然就把这单子接下了。

还没走到百夫崖，就远远的看到岸边站着三三两两的村民，这些村民都是村子里老一辈的人，今天来这里帮着春桃收尸入棺都是看在曾经的情面上。王老头，什么话也没有说，跟管事的人说了一声，就摇着自己的烂船开进了芦苇荡。

烂床是捞尸人用的船，船并不破烂，而是说好船载人过河，至于烂船则是载鬼入地。

还没有捞过尸的我心里有一点发慌。现在虽然是早春，但是芦苇荡还是空荡荡的一片，看到我心里有些害怕，这样空荡的芦苇荡，看着也不舒服。

靠着村民的线索，我们很容易的在芦苇荡里看到了春桃的尸体。

水面上浮着一大片枯黄的树叶，那树叶上正是春桃，她身上的衣服大部分已经被水冲走了，露出了白得渗人的尸体，看得我神情恍惚。

平时看到的春桃脸上身上都是污垢，也看不清她是什么样子，今天看到的春桃竟然是这样的白白嫩嫩。

因为这件事情刚刚发生，所以春桃的尸体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看起来春桃的表情格外的安静平和，如果说她还正在睡觉，我想肯定是有人会信的。

“姚海，你来试试吧。”那老头吸了一口烟对我说。

“王叔，我还一次也没有干过，你就让我一个人上？不管怎么样，你也要教我一下吧！”我有些惊讶的问王老头。

“教你啥子？以前怎么告诉你的，你就怎么做，害怕什么？都是一个村子的，我又在你身边，春桃看起来这么的安静，不会出意外的。”

“我……行吧。”

其实仔细思考一下也是这道理，不管怎么样，自己都要亲自下水的，还不如趁着这次机会练练自己的胆子。

打捞公司是用网子和钩子打捞尸体，我们却用不同的工具。

有些尸体已经被泡发了，假如又被工具勾破了，不但尸体受到了损坏，也会影响我们的收入。

干我们这一行的都是亲自下水，用白色的布尸体捂住，再用混着黑狗毛的捆尸索把尸体绑起来，再带到船上。

当我应了他后，王老头随手给了我一块白色的棉布，准确无误的盖住了春桃的尸体，我脱掉了自己身上的所有衣服，只剩下内裤，把捆尸索紧紧的握在左手里，右手扶着船边，轻轻的跳下水。

刚刚下水的时候，这水冰凉刺骨，我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我缓缓的向春桃的尸体游过去，把绑在我手腕上的红绳绑到她的右边的胳膊上，这就是所谓的立契，男人绑在左胳膊上，女人则是右胳膊，这样做是要表明我来管理这具尸体，把这个尸体带到岸上

对于第一次下水打捞尸体，我异常的谨慎，生怕出现什么问题，幸运的是我安全无误的把春桃的尸体绑好带上了船。事情不会这么早的结束，根据捞尸人以往的习俗，我需要从尸体上拿下来一个物件来犒劳自己。

只是这春桃身上只剩下了一件破棉袄，她下身的裤子甚至都没有了，这王老头说过，如果尸体上真的没有什么东西了，唯一的方法就是带走一些尸体的头发，但是绝对不可以什么也不拿。

这头发是一种很邪门的东西，假若这春桃去世以后没有什么煞气的话，一切都还好，可如果春桃有煞气的话，谁把头发取下来了，谁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王老头瞪了我一眼，我就当什么也没看见，安静的盯着春桃的尸体，船上的氛围有一些诡异。

“这个，姚海，你动手吧，你八字厉害。”

我扬起嘴角脸上带着冰冷而虚假的笑容。

让我下水，我就下了，凭什么还要让我剪头发，这人不要脸的时候，就像这王老头，厚颜无耻。

“四千？”

我没搭理他，只是一直在看着他。

“五千，这是最后的价了，今天这个活本来就不挣钱，我还往里面放了五千，你不想干就自己走吧。我给你买张到广州的票，就当我老头子眼瞎。”

王老头，这句话在我心里留下了重重一击，我脸上的冷笑消失啦，这五千元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可这要放到以前我在广东的时候，一年的时间累死累活都不一定能攒下五千。

于是我不再犹豫，拿出剪刀从春桃的头上剪下了一缕头发，把它用绳子绑好，然后放进自己贴身的口袋里，王老头开着破船回到岸边，把春桃的尸体给了岸上的老人。

我第一次打捞尸体的过程格外顺利，我不止锻炼了自己的胆量，还从王老头那里拿到了属于自己的五千元，但是让我感到不舒服的是我从春桃头上剪下的头发，需要保存七七四十九天，只有在四十九天之后才能把春桃的头发销毁掉，我们这里的习俗比较多，其中有一个就是断七的说法。

所谓的断七就是说人死了以后，会在世间飘荡七七四十九天，四十九天以后会离开这个人间，我们这些活人在这四十九天内不能对去世的人有任何不敬的想法或行为。

在以后的日子里，但凡是有什么打捞尸体的工作，王老头把能让我做的都让我做，我也下水了好几次，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也许我真的就是王老头说的那种人，庙里注定就是靠这吃饭的。干了这么长时间，我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越来越熟练上手。

我不得不承认捞尸确实来钱来的快，照着这样的速度，只要我在干两年，别说结婚的钱了，甚至买车买房子的钱我都能赚够，过上我梦寐以求的小日子。

我本身干劲就大，又是为了钱，自然是埋头苦干，早就忘记了春桃的事情。

可是一切都好像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一样，这几天我收到一张特殊的婚帖，当我去参加这个婚礼时，我才发现春桃的事情并没有我想的那么容易。

村子里有各种各样的习俗，也有一些不好的习俗，在我看来配阴婚就是这样，我爸的一个远房亲戚的儿子才十几岁就已经离开了人世，我爸的亲戚害怕他儿子一个人在下面孤单，就找人帮他举行一场冥婚。

不管是什么婚，这帖子肯定是要下的。

爹娘嫌这事儿不好，不太想去，我嫂子有了孩子，我哥还要在家陪着他，算来算去能去的也只有我了。

哪怕是我心里不太愿意去，该去的还是要去，也就当见见世面，于是我和王老头说了一声，就去远方亲戚家参加婚礼。

这场婚礼平淡无奇，但最有意思的就是合骨葬。

16岁的男孩已经死了好久了，他的身体已经腐烂的很严重了，我离那具尸体那么远，还能闻到恶臭味。

不过女人却看起来像是刚刚去世的，除了面目有一些模糊，看不清楚是谁，除此以外，女尸都还挺好的。据说女人的尸体是我家远房亲戚花了重金从别人那买回来的。

其实我很敬佩这些人，为了一句尸体花十几万万也不眨眼，更敬佩那些倒腾尸体的人。俗话说得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像他们这种人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像我这种整天和尸体打交道的人，早就对这种情况免疫了，因此合骨观礼时，我距离那两句尸体比较近，时不时的看那女尸几眼。

多亏我多看了几眼，才让我发现一件事情，这个女人的头上少了一缕头发。

看到这个，我感觉自己后面有一股凉风袭来，我还清楚的记着我从春桃头上剪下来的头发，正好是这个这具女尸缺头发的地方。

最初的时候我还在心里告诉自己，是自己想多了，可是当我看到尸体胸上的那个红痣时，我没有办法在自己欺骗自己了。

这就是春桃的尸体。

现在据春桃跳海也才一个月左右，肯定不到七七四十九天。

春桃的死亡本来就是一个意外，好不容易入土了，又被人挖出来被人配阴婚，就算没有怨气，她心里怎么能平静。

春桃确实是疯了，那也是因为一些刺激，并不是出生的时候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疯病，等到春桃去世以后一定会清醒的。

我心里有一些慌张，婚礼一结束就直接找了个借口离开了，直接去找王老头。

“什么？春桃被配阴婚了？”

王老头差点把嘴里的酒喷出来。

“王叔，你说我该怎么办？他会不会来找我？？”

“那是肯定的！你从她身上拿了头发，发生这种事，她除了找你，还能找谁？”王老头自言自语的说着，“幸亏剪头发的人是你。”

他这句话让我心里莫名的冒出了一股火。

“生啥气？不管怎么样，你也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嗯？”听他这句话，我心里有些疑惑。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王老头笑眯眯的看着我。